第126章 马基雅维利主义（1/1）

刘封率军沿河而下，攻打锡县，申十七郎亦随之东去。西城县便暂由邢道荣主政了。

趁着申家旧家主申仪被杀，新家主申十七郎威信未立，邢道荣将陷阵营的军士充当吏员，派到各乡各村去做一件现在不做以后就做不了的事情。

清田检地，编户齐民。

简单来说就是清查土地面积、归属，人口清查。

别看这两项工作在现代一个居委会大妈就能干了，在封建时代，这可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的因素才能解决的。

因为豪强隐瞒田地和人口数量可不仅仅能够避税，还能让自己变成横亘在皇权和百姓之间的一条鸿沟。

要知道，在此时，收税就是一锤子买卖，是不可能像现代一样对于商品流通交易的每一个环节都课税的。所以其实当时的税收远比现代要低得多。

这也是正常的，税收基本反映了一个政府的行政能力，两千年前，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时代，政府的行政能力是一定比不过拥有电话、网络、先进的记账系统、发达的立体交通网络的现代的。

更重要的因素，是地方豪强拥有对于土地和人口的解释权。他们可以把朝廷的税收都压在某些人的头上，让他们破产，或者是让某些人不需要纳税而享有与纳税人相同的权力。

同样，如果他们不给一个人交纳人头税，在衙门的户口里就没有这个人，那么他们纵然将此人杀死，那个人的家人也无法报官，因为在官府的户口上，就不存在这个人。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不能被杀死的，自然也就不存在杀人的罪过了。

地方豪强靠着掌握地方上的土地和户口资料，对上欺瞒官府，对下生杀予夺，尽在掌握。这并是皇权不下乡，而是皇权下不了乡。

前汉时，朝廷通过一次次的强制迁移关东豪强，让他们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从而保证了朝廷对于帝国每一个角落的掌控。纵然是郭解那样的侠客，说得动当朝大将军卫青为他向皇帝求情，也避免不了被强行迁移。

但是到了后汉，纵然是光武、明、章三帝时，中央尚且强大，可只要获得不了地方上的田地人口的准确数据，就不可能用相同的办法来打豪强，抑兼并。

想要清丈田亩，清查户口，首先要有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可以抵得住那些地方豪强对执行者肉体上的消灭，这叫做人和。

而且还要求清查的地方土地较为集中，不然在深山之中，河谷星罗棋布，当时又没有卫星，大山之中藏了多少人口、土地，这都是不可能查清的，这叫做地利。

最后，纵然是前两项都满足了，可是清丈田亩，查阅人口，这分明就是表明，朝廷不信任地方豪强给出的人口土地数据。

若是平白无故的清查，那便叫做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而现在邢道荣率领大军前来，刚刚平定此地，西城县能够用来耕作的土地又只有汉水周围的河谷这一点，正是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的时候。邢道荣便将手下都撒了出去，清点人口、田地。

在清查土地人口的过程中，自然也有看不清形势的人试图顽抗，既得利益的权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傲慢、短视，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邢道荣也一点不与其客气，下令麾下士兵，将顽抗者格杀当场，聚众抗击清查田亩人口者为首者夷其族，从者皆斩。

而对于积极配合的那些小门小户里出来的，邢道荣也都以县衙的名义将他们征辟为属吏，让他们管理屯田的一应事宜。

西城县地势狭长，清理田地、人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更何况邢道荣中间将几百人拉到城中集体处决，着实震慑了此地之人。而对于他大量任用本地官吏的行为，又让只求活命的西城人感恩戴德。

因此，在得到刘封发来的消息，向上庸行军的时候，邢道荣与麾下陷阵营将士居然得到了西城百姓的出城欢送，还有几个过于激动的哭晕在了当场。

想想现代人玩的那什么PUA不过是哄骗几个小姑娘，那叫什么本事？能PUA一城甚至一国的人，那才叫本事！

西城到上庸之间虽然也有道路连通，但却缺少水源，辎重只能用牛车拉着。行军速度便不快。

因此等到邢道荣率军赶到上庸的时候，看见刘封已经率军围困上庸数日了。

二人分别不过一月有余，但再见面的时候，却好似就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若非军中战时禁酒，总得好好地痛饮一番。

进入帅帐，刘封把他在锡县的举措说了出来，与邢道荣在西城的举措竟如出一辙。

眼见自己通过言传身教，又培养出来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邢道荣倍感欣慰。邢道荣还对上庸等县日后的发展，有一些自己的规划。

东三郡这个地方，是汉水最为湍急的地方，本来是不太适合做航运的，从上游到下游，不安全，从下游到上游，太费力。

但是水流湍急，同样意味着水力资源丰富。江夏办的纺织坊，因为长江水力有限，就算市场扩展了，但生产规模却不可能再扩充了。

可是若是将它搬迁到东三郡，却不一样了，不禁能够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甚至还能连通西域，借助其原料增加毛纺织和棉纺织两项功能。

并且，有余此地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它的产品运到汉中，比运到江夏要困难得多。

对于志在成为资本家的邢道荣来说，把产业集中在一个地方，那不过是一个富裕的诸侯罢了，根本算不上是资本家。只有让自己的产业在全天下开花，那才称得上是资本家。

因此邢道荣在大规模收回土地，清查人口后，却不把土地再分给百姓，而是让他们成为官府的佃农。

目的便是为了让农民失地，从而转变成手工业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