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谈话（1/1）
堂中一片寂静。
老人双眼浑浊，双唇翕动，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佝偻的身躯中却有如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气息倾泻而出，几乎要令顾行章就此淹没、窒息。
顾行章神色自若，却暗暗动用了全身力气去抵抗这种气息的压力。
“抱歉。”
老妇人很快回过神来，收起气息，向顾行章微微点头致歉，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请问先生来石井村是想做什么?”
听到老人对自己的称呼，顾行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下的来历是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妙，我甚至不懂文字，我在远处看着驼山宗崩灭，然后数之不尽的尸体从天上坠落，化道在我面前，再然后莫名其妙地离开那片纷争之地，穿过一片奇怪的树林来到这里——”
顾行章略微停顿了一下，老人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变，只是目光中的幽深更加飘忽不定。
“我想暂时在贵地住一段时间，也请贵方为我提供一定的便利，在下日后必有厚报。”
通过选择性地给出部分真相，从而引导事情走向自己需要的结果，这是顾行章很早之前就学会了的技巧。
老人沉吟许久，才理解了什么一般伸出盖在毛毯下枯枝一般的手，微微一招。
一个红檀木盒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手中。
顾行章在老人示意下接过这入手极重的木盒仔细打量。
只见表面刻满了无数极为细小的符篆，彼此之间互相勾连衔接，形成一片片极为繁复细腻的花纹。
【封印木盒】
【目前正受一股越来越强大的因果律破坏，预测维系时间：25年】
【效果：盒中事物提供极高的被动国度权限，玩家可凭借此物屏蔽国度内无所不在的探查】
这是因为“游戏剧情”才出现的任务物品，还是有“棋手”安排？
正当顾行章不解时，老妇人幽幽开口道：“据我家老头子说，这是祖师传下的事物，能够遮蔽国度的探查。可老身一直想不明白，老身一家不过一群倚靠着上宗与国度而生存的蝼蚁，又有什么需要去遮蔽国度的探查？”
老人脸上这时才露出一抹悲怆与恍然：“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给先生您的。”
祖师安排的宗门复兴后手吗？
顾行章结合“新手礼包”，一时也有些恍然，明白了游戏给自己的身份。
有了“合法”身份，顾行章也大胆了起来：“敢问宗门因何原由覆灭？”
“老身这种不知晦朔的朝菌又有何资格知道这等大事？”妇人对顾行章惨然一笑，“甚至老头子的死也是靠着先生送来的信息才能确定……”
说罢，老妇人唤来青衣侍女将顾行章请进客厢休息，并告诉他可以长住。
……
顾行章走后，邀请顾行章过来的短发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手中紧握一颗泛着莹莹绿光的玉珠，颇为冷静向老妇人问道：
“奶奶，爷爷他真的已经？”
老妇人只是阖上疲惫的双眼，默然不语。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又迅速消失，继而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用平常的语气道：
“您别担心，我突破先天就在这一年了。”
听到这话，老妇人猛地睁开眼，浑浊的双眸瞬间凌厉起来，厉声道：
“不行！没了上宗给的大药，你就算突破了也是气血两空，寿元大损。就连还有没有半甲子寿命都不知道，甚至能不能接其他先天十招也未知。你这种突破毫无……”
“奶奶。”女子神色愈发坚毅，“作为雨国靠山的上宗已经倒了，雨国要乱起来了。”
老妇人声塞。
“在下一位国主践祚前，我们必须拥有一个可战的先天武者。而且配合爷爷留下的东西，哪怕被先天武者围攻也不惧，何况上宗下的棋子已经将我们卷进棋局，我没有十年打磨根基了。”
“半甲子，足够新国主践祚了——”
“等等。”老妇人打断道：“既然那人身上有你爷爷化道留下的气息，那么他身上自然可能有你爷爷留下储物袋。”
女子挽起耳畔一缕秀发，在老人身前蹲下身，温柔地看着老人额头的皱纹道：
“奶奶，就算他身上有，我们也不能要，我们不能卷进他身上的漩涡里。”
“爷爷死于上宗，家中藏宝三十年，我们石井村与上宗的因果已经了断。这一份药或许就是上宗给我们的选择。”
“要，就是主动卷进上宗的复兴因果；不要，就是主动脱离这个漩涡。”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哪怕我成就先天也不过一个蝼蚁，随时都会被这天大的漩涡拍得粉身碎骨。”
“我不能拿您和全村的性命去赌。”
老妇人叹息，转而慈祥地道：“傻丫头，你知道为何雨国有近万年历史而我嘉阳县才三百年吗？”
“这……”女子一向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错愕。
“因为三百年包括嘉阳县在内的潘阳州东北部十万里的地域都在州牧和外敌之间的战斗中生灵灭绝，战后又用通天手段将这里重塑”，老妇人平静地叙述着被埋藏的残酷真相，就仿佛在她口中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而同一时间，雨国一百三七州泰半生灵涂炭。”
女子背后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场恐怖的灾难没有任何流传、任何记载、甚至连相关痕迹都没有。
老妇人怜爱地注视着女子年轻的生命，缓缓道：“凡人畏果，仙人畏因。已经接近仙位的上宗确实都很重视因果。但对于无望长生，甚至本就是邪魔的存在而言，国度的崩溃就是一场狂欢，那些以往被上宗制约的也会趁机出手。”
“你是否成就先天意义不大，奶奶我想要的是，你能抓住上宗复兴的因子，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女子微抿朱唇，“所以，我陆清韵是要主动献身于他？”
“不必，顺其自然即可，他有任何请求都尽力满足。我观此子虽衣作狂放，但元阳尚在，礼数周全，看向你时目光凝而不淫。结下良缘最好，也不必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