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祭旗（1/1）

土匪信神信鬼，信关二爷，也信菩萨，更相信“狐黄白柳灰”五大仙。

总之，干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活儿，总要有个心理寄托。绺子里的搬舵先生，出谋划策的本领其实并不强，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算卦。

从大当家到小喽啰，基本都不识字，搬舵先生算个卦，大家心里就踏实了。

有些非常讲究的绺子，甚至每天各个时辰的行动，都有严格的要求。

丑不南行西不东，求财望喜一场空。

寅辰往西主大凶，病人遇鬼邪害在。

亥子此方大失散，鸡犬作怪事难成。

巳未东北必不通，三山挡路有灾星。

午申休往西南行，文生下马一场空。

逢戌不上巽中去，口舌是非有灾星。

卯上西北必不通，隔山隔水不相逢。

越是大绺子，越是讲究这些。如果遇到了麻烦，比如黑星所说的凶煞，那就要想办法破局，这样就会否极泰来，时来运转。

怎么破局呢？有的祭天祭神，有的找高人做法事，最狠的就是拿活人祭旗。

夜幕降临之后，木屋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到处都点上了篝火堆，人来人往不知道在忙什么。

徐胖子趴在窗口，把外面的情况一说，我就明白了，这是准备仪式呢。

又过了一会儿，黑星忽然带人推门而入，脸上明显没有了笑容，严肃地说：“三位，你们命好，马上就能升仙了。”

我正准备说话，眼角余光看到涛姐的手在桌子下面，已经握紧了手枪。她的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根本没什么用，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同时笑着对黑星说：“看来大当家是要拿我们祭旗了，你就不怕过江龙和定山虎来找你麻烦？”

“不怕，因为你们三个人，根本没来过黑虎寨。”

“好，你够狠。”

黑星转过身，对门外的小喽啰说：“搜身，把他们的东西都送到我屋里去。”

黑星一走，就闯进来四五个手拿短枪的土匪，把我背后的包袱，涛姐手里的枪，以及我和徐胖子的木棒子，全都拿走了。

之后，我们三人被结结实实捆起来，拉到了屋外。

寨子中间的平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上面竖了三根高高的柱子。土匪小喽啰连推带拉，将我们绑在了柱子上。

半个时辰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土匪们都从木屋里走出来，聚拢在了木台子下面。他们的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一声不吭站在那里，就像阴间的小鬼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三声枪响，从最大的那间木屋里，走出一个人。

此人身上披着一个大袍子，上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碎布条。他脸上戴着红白黑三色的面具，头上顶着的大帽子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羽毛。

这身装束，肯定就是巫师了，虽然戴着面具，但我一猜就知道，这一定是黑虎寨的搬舵先生老于，按规矩一定是他。

我四处搜寻着，希望能看到知颜的身影，但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根本无法辨认。

巫师摇摇晃晃走上木台子，手里的木杖顶上有个小铁笼子，也不知道烧的啥东西，冒出很大的烟雾。

他摇摇晃晃走了几圈，忽然高举手杖，下面的土匪发出了阵阵欢呼。

我们的嘴已经被堵上，我扭头看了看徐胖子，他一直在扭动着身子，似乎想挣脱开来。涛姐依然很镇定，只是盯着那个巫师，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接下来，那巫师蹦蹦跳跳走到涛姐旁边，一边绕圈，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咒语。然后，又是徐胖子，最后到了我耳边。

“小五哥，别怕，我来救你们了。”这是知颜的声音，巫师竟然是她！

“我给你一把刀，快把绳子割断，一会儿咱们直接跑。”知颜低声说着话，围着我绕了两圈，悄悄把小匕首塞进了我手中。

我尽量保持面无表情，被绑在后面的两只手，赶紧割绳子。

知颜又在我们前面跳了两圈，忽然间跪在了台上，一动不动。下面的土匪鸦雀无声，都在看着知颜，等待她的下一个动作。

此时，我已经成功割断了绳子，做好了准备。

片刻之后，知颜忽然站起来，左手高高举起，指向了土匪们背后的木屋。台下的土匪显然有些茫然，纷纷回过头，看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知颜右手举起木杖，奋力一抛。木杖从土匪们头顶划过，一头燃烧起来，正好落在了一间木屋的门口。就在那一瞬间，轰的一声，木屋门口燃气熊熊大火，场面瞬间大乱。

趁着一群土匪都扭过了头，知颜立刻甩掉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袍子，拉起涛姐的手就跳下了木台子，朝寨子外的树林跑去。我和徐胖子早已做好了准备，也迅速跳了下去，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仅仅跑了十多步的距离，刚到寨子门口，土匪就反应了过来，大喊大叫着追了过来。

逃命这种事情，我和徐胖子经验丰富，黑暗中连跑带跳，速度越来越快。

我们沿着下山的小路刚跑出几步，知颜忽然摘掉脸上的面具，扔了下去，然后带着我们转进林子，往山顶的方向爬。

这一招儿不错，追我们的土匪都在往山下跑，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远。

我们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爬到了快山顶的位置，才终于停下来。知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喘吁吁地说：“总算，总算是成功了。”

我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低声说：“知颜妹子，我还得回去一趟，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还在你爹那里，我要偷回来。”

徐胖子此时一拍脑袋，摇头说：“刚才光顾着跑了，忘了那个铁盒了，这可怎么办？”

我起身刚要走，知颜忽然说：“小五哥，我可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你看看我身后的这个山洞。”

我顺着知颜手指的方向一看，大石头后面有个小洞穴，只能容一个人跪着爬进去。我赶紧探身进去，用手往里一摸，掏出了几个包袱。

我的铁盒，涛姐的手枪，还有两包衣服，连我和徐胖子的棒子，都在里面。

知颜告诉我们，别人都在忙着搭台子时，她悄悄进了黑星的屋子，偷出了我们的东西。又带了一些衣服，一些干粮，还有几十块大洋，藏在了这个地方。

“知颜，我问你个很重要的问题。”涛姐忽然说，“你确定要跟着我们走？我们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可能会送命的。”

“姐姐，如果我不走，很快就会嫁给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涛姐看了看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命都是人家救的，再救人家一命，那是应该的。

我再一次蹲在了知颜的面前，一字一句告诉她：“知颜妹妹，我只有一个要求，路上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先跑，千万别管我们，能答应我吗？”

知颜点了点头，拎起装衣服的包袱背在身后，指了指前面说：“走吧，咱们从后山绕过去，他们就追不上了。”

看着知颜头也不回走在了前面，我只能摇头叹气，但愿之后的路上，不要再遇到什么危险。但愿知颜加入我们的队伍，能带来好运……

满天星光下，我们四人相互搀扶着，朝远处的山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