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下来的人（1/1）
天空中，黑白两色云层翻滚交错。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圆点状的空洞，散发出无形的冷峻杀意。
“这是哪里？”
地面上，一名青年男子正迷茫地环顾四周，硝烟、碎石、哭喊、散落的兵刃、未干的鲜血、遍布的尸体……以及一些正努力结起阵法想要抵抗的人们。
凡目光所及之处，俨然一幅刚刚经历过血战才有的景象。
他似乎失去了记忆，既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不清，只好在这片未知的战场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血腥味和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不止，倒下的尸体错落无序。
有断了整条手臂的大剑师，有人身蛇尾的妖怪，有被拔掉半边翅膀的羽人，有腹部破裂的上仙，有白肤长耳的精灵，还有失去头颅的机甲傀儡……，根本无法去分清他们各是属于哪一方。
唯一能确定的是，战斗的惨烈程度就算没能亲眼目睹也足以震撼灵魂。
“张东东。”
青年男子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瞬间似被电流穿过。
张东东……对啊！我是张东东。
男子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是谁，随即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位穿着黄色袈裟，白须慈面的老和尚站在他身后三步左右的地方。
“啊！老师傅，在这种时候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张东东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和尚的双肩欣喜地说。
虽然素未蒙面，但他对眼前之人有一种天然的熟悉和亲近感，就好像自己与他已经认识了许多许多年。
一时间，他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处问起，憋了半天才开口：“这是，这里是我的梦吗？”
正常情况梦是最能解释一切的答案，但如果是梦，又真实的叫人不敢相信。
他希望能从老和尚的口中得到确认，只要老和尚说，他就信，因为在他简单的认知里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和尚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其实是因为我与你结合次数越来越多……”
“停，停！”
“老师傅如果你要讲这种没羞耻的话，佛祖都会跳起来盖你一个大比兜！”
张东东迅速放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这还了得，什么结合之类的是能听得下去的话吗，他虽然快到了要结婚娶妻的年纪，但其实还是个至今连女孩手都没牵过的愣头青。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数道电光劈裂长空，伴随着滚滚雷鸣轰响，霎时间狂风大作飞尘席卷，雨水如银河决堤狂泻而下。
从血战中活下来的人纷纷意识到危难即将来临，聚往先前布好的各阵法保护圈中。
大家心里明白在接下来要面对的攻击，哪怕仙神也未必能挡下，更何况凡人，很可能最后等来的只会是死亡，脸上不由显出害怕惶恐的神色。
可即使如此，仍然没人有准备逃跑的意思。
“这是要干嘛？”
张东东亦有所感，抬头仰望。
一个人影从天上那圆形的空洞里缓缓降下些许，然后停在高空。
“自然是要来杀人，杀很多人。”
老和尚本应在张东东面前，但声音却逐渐遥远地传来。
“那我们快跑，老……”
“有，有必要那么快吗？”
张东东话到一半，才发觉老和尚已经没了踪影，也没时间多做吐槽，张腿就开始向外逃去。
就在他逃跑的前方不远处，一名灰衣男子单手提着漆黑如夜的长刀，仰头凝视，口中静静念道：“他……终于来了。”
张东东与这男子擦肩之际，晃了一眼，惊异地发现男子的样貌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刚想细看，灰衣男子便御空而起，似乎要去与那高空中的人影决一死战。
“把他砍下来——！”
“把他砍下来——！”
前几秒，还显得有些颓靡的人们，一下都振奋起了精神，异口同声地高呼。
张东东虽然不愿停下脚步，但也不由受到情绪感染，本能地燃起了希望，紧跟着高喊了一句：“把他揍下来！！”
“噼——噼砰——轰隆——”
刀剑激烈碰撞声中，还混杂着呼喊与惊雷之声不绝于耳。
……
“天法-神苍。”
忽然，天空之上响起平静而低沉的四个字。
与此同时其他的所有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密密麻麻的光柱从云层之中穿透而出，似乎转瞬即至。
一股如山的气压将所有人硬生生定在原地，不管怎么用力地想要挪动身体都无济于事。
“输了？……这下完了。”
张东东自语，刚刚燃起不久的希望破灭，心想估计再过不了几秒，那光柱就会像敲碎鸡蛋壳一样，将自己送离人间去拜见佛祖。
“啊呜——我还要给我师父养老送终，还要娶个漂亮媳妇，还要……”
正当他哭喊时，一名女子飞落到跟前。
张东东先愣了一下，而后反复打量起眼前女子，难道是他哭动了上天，真掉个媳妇送给他。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那不就等于是在满足他临终心愿，叫他安心去吧的意思吗？
这女子身穿一袭淡粉色纹有银丝雪莲的华衣罗裙，露出如画般线条完美的颈项和锁骨。
几许黑发垂落而下，将本就白腻如玉的肌肤，衬托得更加湛白，腰间系着云带，风姿绰约，裙摆处镶着点点五彩晶石，随风闪动，好似云雨缥缈又如星光流转。
她散发着与其他人们明显不同的气场，身上也不见血迹和伤痕，甚至连一点灰土都没有沾染。
更为奇怪的是，自来到此地以后，张东东可以看清所有事物，就算在大雨之中也不例外，可唯独她，明明近在咫尺，五官相貌竟一点也看不清楚，却又莫名地知道，她美得不可方物。
女子抬起单手，掌心朝天，一层层无形的波纹从掌心处不断释放而出，形成圆形的气壁。
“砰——砰——砰——”
顷刻间，落下的光柱持续打击在女子释放出的波纹上，随后绽碎成光屑逐渐消散于无形。
光柱落下的密度和速度，几乎让人没有太多可以躲避的空隙，有的人法阵被击溃，有的人肉体从上而下被击穿，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血肉飞溅化为乌有。
这里，已成地狱。
足足过了三息左右，光柱终于不再落下，可刚刚无情吞食生命的凶手们仍不肯离开，横七竖八地插在焦土上。
张东东眼见血肉横飞一地碎尸的惨状，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来回闪现刚才凄烈的情景，整个人呆木地绷直站立，全身颤抖不止，有恐惧，有绝望，有痛苦，还有一种本不该出现的悲愤之火，由心魂深处燃起愈演愈烈。
“还没完。”
女子声音温婉轻灵，甚是好听，可听见这句话，张东东如遭雷击般惊醒，背脊一凉，勉强支撑的双脚登时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起粗气。
原来插入地面的光柱柱体右侧，如同液体般被陆续抽出，旋而飞升至半空，源源向同一点上汇聚融合，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球。
光球停在半空中激剧地一震一跳。
每一次震动，光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挤压，随之缩小一圈。
天地间死寂得可怕，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到了现在，但可以确信，在此刻每一个活下来的人心里都会有同样的想法。
这该死的术法还没有结束！
张东东在心里疯狂的怒骂道，这混账是谁？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吗？居然如此视生死于无物，把抬手予夺的灭绝当成只是在擦去炉边的灰土。
该死的畜生，这不是超然，而是自恃可以凌驾众生的极度傲慢！
“把这畜生砍下来啊——！”(破音)
张东东压抑的情绪爆发，忍不住脱口，可他似乎忘了灰衣男子大概率早已殒命。
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喊声在战场回荡，直至消失，无人响应……
“你说，那些死去的人都等着盼着，你将他击败，斩落凡尘的这一天……”
“可你自己又岂会不知，你做不到……”
女子望向天空，言语间带着淡淡的悲伤。
片刻后，女子将脸转而看向张东东，轻声问道：“既然做不到，何苦还要来呢？”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问我？
张东东心中惊异，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止不住地落下，随之胸腔升腾起阵阵难释的沉痛感，正欲开口时，一道剑影夹着势不可挡的威压直冲而下，将光球贯穿。
立时，极强的光芒和庞大的毁灭冲击爆裂而出，伴随遮天蔽日的巨响，所有的一切，都被吞没在白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