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篇 风城往事（中）（1/1）
叶赫那拉·宁楚克从昏厥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脚腕被套上冰冷的脚镣。
面前似有米饭的香味飘来，他虚弱地伸手，摸到了一盘冷透的剩饭，二话不说，抓起来拼命往嘴里送，也不咀嚼，直接大口大口吞下肚，一边吞咽，一边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好家伙，这你都能吃的下去啊？”
黑暗中，一个略带沙哑的稚嫩女声讥讽道，听起来，像是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他并不理会，只是继续吞咽着，不慎被一大块饭团咽住喉咙，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少女靠过来，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嘲笑道：“狗都不吃的东西你能吃噎着？”
他深呼吸几口气，总算缓过来，饥饿感不再那么强烈，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忙对旁边的少女道谢。
少女脚踝间发出脚镣碰撞的声音，哂笑道：“你想感谢我啊？那得下辈子咯。”
他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身陷囹圄。
难道说，那队马人把我交给了帕哈顿的军队？
如此想着，便向身旁的少女询问：“请问，我现在是在何处？”
“嗯？你是被打晕丢进来的吗？这里是风源城的政教修律所，这里的人都是来自各处的死囚。”
“死……死囚？”他惊恐地问。
“对呀，你死定咯。”少女略带笑意说道。
“你不也死定了？”他反讽道。
“嚯哟，小小年纪，跟我犟嘴，信不信我抽你？”
“你不也是小小年纪，再说抽我又能怎样，能饶你不死？”他学着对方的语气说。
“嘿！没想到你还是个硬骨头，不怕死呀？”少女笑呵呵地问。
他苦笑着，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问道：“可否知会阁下姓名？”
少女道：“什么阁下不阁下的，我叫新枝，没有姓氏。”
“新枝，没有姓氏。好怪的名字，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呢。”新枝答道。
“什么地方？”
新枝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会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我……”他顿住了，稍加思索道：“我不想骗你，因此我也不能告诉你。”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咯。”新枝略带深意地说：“毕竟，关在这里的人，都有很多事难以启齿。”
他点点头。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这个能告诉我吗？或者你现编一个也行。”新枝问。
“我叫……我叫叶……宁……没有姓氏。”
新枝点点头，微笑着说：“你学得很快嘛。”
叶宁深深叹了口气：“有什么用呢，你我很快就会死在这里吧。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乐观。”
话音刚落，叶宁眼前突然闪烁出一束光，迫使他瞳孔收缩。
一阵短暂的炫目后，光线恢复了平静，变得温和柔软，收束到了少女的指尖，化作一盏灯，好似夜空中的星灵一样璀璨。
透过微弱的光，新枝白皙的脸庞显现在叶宁面前。
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眸正打量着自己，银白色的长发轻柔地滑过脸颊，垂落到因囚服过大而袒露的双肩上。发丝间穿连着祭祀用的透明发珠，在微光下反射出色彩斑斓的光辉，一双白色猫耳朵醒目地安放在头顶。
叶宁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问到：“你怎么做到的？嗯……我是指，这个光。”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凝聚的星光。我被这个脚镣限制了灵力流动，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新枝稍微停顿了一下，靠过来小声对叶宁说：“如果灵力流再强一点，那我就不用死在这儿了。”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逃……”叶宁还没说完，便被新枝一把捂住了嘴。
新枝将食指竖在自己嘴前，凑拢叶宁摇了摇头。
叶宁一脸窘迫地看着新枝，乖巧地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新枝环顾四周，小声说：“你可不能这么大声乱叫。”
说罢，她挥动指尖微光，指了指牢房外廊道尽头的高窗。
叶宁顺着望去，依稀看见，一块木板盖住窗口，有微弱的光从窗的边缘渗透进来。
“要是没有那块木板就好了。”新枝轻声道。
叶宁看着新枝，不太明白她的用意，即便取下木板，窗口有牢不可破的铁栅，根本无法撼动。再说，窗口离关押他们的牢房如此之远，根本无法触及。
叶宁摸着自己脚上的禁魔脚镣，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绝望的泪水又滴落在囚服上。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新枝摇头道。
叶宁倒头闭上了眼，背对着新枝无力地说：“没有木板也无济于事。”
“没有木板就能看到星星了。”
“那可真好，死前还能看到美丽的星星。”叶宁敷衍地回复道。
新枝有些气愤，鼓起脸颊来。远处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她连忙熄灭了指尖的微光，乖巧地缩回角落。
突然，从地牢漆黑的深处传来一声猛兽咆哮，伴有狂暴的砸地声，震得地面都晃动了起来。
叶宁有些害怕，跟着新枝蜷缩到了墙角。
新枝见状，哂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嘲讽道：“呐，又要哭鼻子咯。”
“你住口！”叶宁大声吼叫道。
铛铛铛铛。
巡逻路过的狱官拿出铁棍，猛地敲击几下铁栅，朝叶宁吼：“吵什么吵！”
似乎是听到了这嘈杂声，深处的猛兽咆哮愈发强烈，像是被这声音激怒，更加狠命地砸起地板来。
伴着阵阵抖动，新枝双眼一亮，想到了什么，把叶宁拉到近前，轻声问：“你到底啥来头？平时这里的死囚，要是惹恼了狱官，或者仅仅是他们心情不好，便是一顿暴打。我来这里几天，隔壁已经被打死两波人了。你这么放肆，他们却只是吼了你一句。”
“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都要死。”
新枝环顾四周，确认着周围的环境。
叶宁不解道：“啥都看不见，你看什么呢？”
“嘘！你能不能小声点？我俩一个牢房，他们不打你，不代表不打我啊。”
说罢，一把拽过叶宁的手，放在自己左臂上。
叶宁愣住了，他触摸到的肌肤，整齐地排列着几道结痂疮疤。
他朝新枝连连点头，愧疚地道了声抱歉。
新枝叹了口气说：“刚进来时，我不太懂事，挨了几顿打……唉，不说这个了，我再问你，你到底啥来头？”
叶宁思考着，反正都是将死之人，或许告诉对方也无妨，于是轻声答道：“我是阿拉姆达皇族成员，他们不打我，想必是留我另有用处。”
“不对。”
“不对？”叶宁有些困惑。
“那个半魔，从没像今天这么狂暴过。”
“半魔？你是说刚才那个咆哮声？”
新枝点头，再次环顾四周，凑近了轻声说：“听之前隔壁的讲，那是人与巨魔结合生出的稀有种，关这里好久了，不懂人话，像一头本能驱使的野兽。”
叶宁回想起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巨魔这东西可不好惹，是一种野蛮巨大、好食人肉的恐怖生物，两根尖而粗壮的獠牙能够轻易刺穿人类的头骨。
但，半魔，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说不对，哪儿不对？你觉得我在说谎？”叶宁追问。
“那个半魔，跟你有关系吧？”新枝反问：“或者说，和你有仇？”
“这怎么可能？”
“我能感觉到，他的咆哮声里，带着愤怒。而且，是感觉到你的存在而产生的愤怒。””新枝解释道。
叶宁努力回想着自己和半魔的交集，可他连这个名词都是第一次听闻，哪儿来的交集。
他开始怀疑起新枝——这个言语轻佻的猫精灵是不是在捉弄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宁没好气地问。
新枝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地说：“阿宁，帮我激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