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帝号赵佗称汉臣 保农垦冯唐建工会（1/1）

开春后的某一天，陈平破天荒跑来上朝了。虽然站了一个时辰也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但是大家都很高兴，大汉的丞相气色渐好，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朝后，陈平并没有立刻离开，待众人陆续离去之后，他追着刘恒去了内殿，结果刘恒步子太大导致陈平差点被门槛绊倒。

“陛下留步，老臣有话要说！”陈平眼看追不上了，向前方大声呼喊。刘恒听见声音一回头，才发现陈平佝偻着腰，一手揉着腰部，一手扶着廊边的大红柱子在那喘气，于是赶紧跑过来扶住陈平，两人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定。

“老丞相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实在没必要，有什么事不方便的朝堂上说的，可以让陈买传信过来啊。”刘恒尊老爱幼这一点无可挑剔，此时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倒像个陈平的晚辈。

“老臣听说陛下要下诏遣众诸侯王就国，方才想起此事，陛下还记得那个南越王，赵佗吗？”

“记得，可是就国诏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在自己封国啊。”刘恒想把气氛搞得轻松一点，于是开始装傻。

“可是他现在都成了南越武帝了，汉承周制，这故楚国越国的领土，决不能再看着赵佗割据一方了。以往高皇帝和孝惠皇帝无暇南顾，结果放任赵佗在南越坐大，如今中原恢复安定，北方也无重大边患，我大汉蒸蒸日上，老臣特来提议派使臣去劝降赵佗，令其去帝号，尊陛下为天下之主。”

“时机倒也合适，况且孤事先也有安排人去修缮了他祖先的墓地并且守墓，也曾授意吴公辟除他侄子到河南郡中做事。只是劝降一事，派谁去呢？”

“老臣推荐陆贾，他曾去过一次，熟悉路途，赵佗念一面之缘也不会不给他面子，况且以陆贾之才定能成功。陛下只须拟一道诏令，让陆贾带去即可。”

数日之后，陆贾带着《赐南越王赵佗书》，孤身南下，劝降赵佗。这份诏书也是有说法的，刘恒自己可没工夫写，况且哪里写的不合适也没人敢说，如果被赵佗笑话可就弄巧成拙了，最后还是贾谊自告奋勇代笔写成，刘恒看完稿子直呼专业，一个字没给改，就让拿去盖章了。经此一事，刘恒对吴公和张苍的识人之能颇为重视，也对贾谊的才华更加欣赏。

马夫村煤矿最早的开采工作一直是由本村村民承担的，但是自从流民越来越多之后，他们逐渐不再亲自动手，从专业提供饭食住宿，发展到现在人均小包工头。这些人只对冯唐负责，卖煤卖铁的盈利冯唐也是按照各自的产出分发，但是至于有多少钱被发给真正干活的流民，冯唐并没有仔细过问。

然而在开春之后，流民中的一些人提出要回老家参与春种，冯唐才意识到出问题了。这些流民温饱倒是没有出差错，但是忙活了一个冬天，攒下的钱竟然只够回家路费。而马夫村村民还在拱火，说什么“种地一年连全家都养活不住，还不如一直留在这里挖煤打铁，赚钱买粮食才不怕饿着”，导致流民中的大多数根本没有回家参与春种，周边乡里的耕地荒废得更多，以至于高柳县的官吏都找上门来了。

冯唐本人当然是支持恢复农业的，毕竟他在平舒隐居的时候可是见过太多荒废农田了，这显然不利于大汉恢复国力，因此他和县吏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只是马夫村的村民想不到这么多，他们只能看到流民一走没人干活，能赚的钱就少了。县吏对此也很为难，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马夫村这几个月赚的钱没少上缴县里，本县的财政收入也因此超过了大陵，同僚们欠着的俸禄终于发下来了。

最终，在冯唐的建议下，村民们和县吏同意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就是县里集中安排家离得远的流民回去春种秋收，冬天再来马夫村挖煤，按总产煤量结算工钱，这批人形成了“短工”制度；对于家离得近的流民，则自行回去农垦，任何农闲时节均可来马夫村短期挖煤，按日产煤量结算工钱，这批人形成了“零工”制度；而对于最后一批无地可种或者不愿种地的流民，冯唐组织他们形成了专业的矿工队，专门在马夫村负责挖煤工作，工钱也给出了明确标注，严禁当地村民再克扣报酬。最后，新编成的三个工种，冯唐委托了赵万年帮忙管理，这个在代王府当了多年管家的家仆又重操旧业了。

这样一来，煤矿上的总工人数肯定是减少了，因此冯唐又安排本村的一批村民脱离农业，投入铁制工具生产中，以保证商队的销售利润不会下降，商队的组织权力他也从马夫村人手里夺下来一部分，交给了赋闲许久的吕氏。并且授意混入矿工队的刘仁，组织工人们成立了“工会”，派出轮值代表来反向监督商队利润的分配。当然冯唐并不知道吕氏一家的真实身份，他还一度好奇过这家人举止谈吐颇有贵族礼节，为何要住在马番家后院的几间破房子里，只是后来没那个工夫深究，也就作罢了。

当新的马夫村生产计划送到平邑的时候，宋昭正在和勾玉先生讨论提高农作物生产效率的事情，看到这份计划，宋昭是颇为赞许冯唐的才华，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几乎完成了卫绾当初的设想，从此以后马夫村不再能成为宋昭的掣肘，反而彻底变成了宋昭的一大助力。而勾玉先生的思考角度则大为不同，他从马夫村矿工的诉求和行动了嗅到了一丝红色的气息，这意味着“他们”的“尝试”应该是走向了正确的方向。

这天，先生除了向宋昭提供曲辕犁的使用方法之外，还就着冯唐的这份计划向宋昭科普了最简单的工业革命的理论。并且授意宋昭将相关的数学物理知识继续以书信的方式透露给张苍，利用其影响力扩大煤的使用领域。

说来也奇怪，整个大汉现在用煤做饭烧水的少说也有五十万人了，竟然没有一户人家发现水蒸气的巨大推动力。勾玉先生几次想要直接开口提醒宋昭，最后还是作罢，毕竟大汉目前的首要目标确实还是恢复生产，先保证全体国民的生活水平能够维持在温饱线以上再说。

在不知不觉中，前元元年已经过去快一半了，陆贾也正好从南越返回，他带回来了令朝野上下各方势力都异常兴奋的消息：南越武帝赵佗正式去帝号，如诸侯待遇，尊大汉皇帝刘恒为天下之主，自己愿继续为大汉守护广大的南越地区。

与众人更为在意的国家声誉不同，宋昭经过勾玉先生长久以来的思想灌输，他最感兴趣的东西则是陆贾带回来的一份地图。地图原稿已经收在宫中了，宋昭手里这份是张苍向天子要来的临摹版。在与勾玉先生提供的地图相印证之后，宋昭更为详细地补充上了长江以南一直到南海的地形，又给张苍还了回去。“这次应该足够借助地理距离上的巨大跨度，去精准测量月亮的距离了。”宋昭在回信里是这么说的。

陆贾自然是得了应有的封赏，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极其推崇贾谊在整件事中的功劳。不说谏诸侯就国的提议，光是这份《赐南越王赵佗书》，陆贾已经不止一次夸赞贾谊的文采了，声称若非贾谊执笔，自己恐怕要多费好些口舌。

由于陆贾的大力赞赏，再加上贾谊这波操作确实很合刘恒的意思，因此在不久后的一次朝会上，刘恒力排众议破格擢升贾谊为太中大夫，主议论事。这下朝臣们真炸锅了，纷纷猜测陛下这次是不是下定决心要跟功勋贵族夺权，原本贾谊的那些同僚老博士们也开始眼红，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好几年纹丝不动，你贾谊才来几个月就成领导了，你有多大能耐？

然而这些并不是贾谊所在意的，他只需要一个完全信任自己的皇帝，能够提供尽情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就足够了。这天退朝之后，贾谊收到了一只宋昭寄来的木盒，随木盒一同的还有一封书信，里面这样写着：“距离上次分别已有近三月，小弟上次所言之物现已制成，特送师兄一副，师兄可与师父交流使用，时机合适可献与陛下。”

贾谊打开木盒，一只两端嵌有玻璃的木筒赫然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