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兴科考代国寒生举 削勋贵齐地城阳薨（1/1）

此次戍边还有一个令隔壁云中和上谷戍卒很奇怪的的事情，就是当他们轮值结束到城垛底下休息的时候，总能看到代国士卒几个人围城一圈顶着火把在读书。代国这帮龟孙儿都受啥刺激了？几个广宁县的戍卒边闲扯边好奇，旁观了一会儿，忍不住还是靠了过去。

“我说几位老兄，咱都大字不识几个的，你们在这装给谁看呢？”

“没见识了吧？我们代国现在全国都是读书人，开春要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考上了能当官！”

“你们，也想当官？”广宁士卒们哄堂大笑，“真不是哥们笑话，代国搞科举的事情哥们也知道，但是咱泥腿子拿啥跟人家世家大族比？别做梦了，还是打完仗回家种地实在。”

代国这边几个士卒的马城和延陵的，听到笑声他们也不生气，毕竟都是战友，还要并肩作战不知多久。几人微微一笑，损了回去：“皇帝陛下又没说不让咱考，不试试咋知道不行，万一考上了呢？过几年俺们几个当了县令，直接去拆了你们房噢。”

在这种轻松欢乐的气氛中，又一个冬天结束，有宋昭冯唐贾谊荀桢诸位大佬坐镇，代国在这次抗匈战争中，除了一位郡国级官员阵亡之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失。一片早春的宁静祥和之中，代国四郡迎来了实行新政的第一次科举考试。为确保第一次考试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宋昭特地再次前往代郡亲自担任总考官，并且请冯唐、贾谊和荀桢分别去其余三郡担任总考官，走之前他还特意交代了去太原郡的冯唐，要留意一下关安平，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听话，百里迢迢跑来应试。

试卷由宋昭和贾谊出题，冯唐荀桢审阅，刻在碑上用新造的纸一连复印了上千份，多余的留着给不小心损毁试卷的考生备用。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公差的冯荀二人，在看到试卷的那一刻都快崩溃了。

“你俩就出的这种题？”冯荀二人不约而同地质问宋昭贾谊。

“这...哪里不妥吗？”宋昭有点摸不着头脑，贾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幸灾乐祸。

“这种题我俩一大半都不会做，你打算让一众识字尚且不多的百姓去做？”冯唐毫不客气。

宋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解释到：“哈哈无妨，大家能看懂题目意思就行，到时或许需要向考生宣读一下题目，只要能听懂题，他们肯定能做出来，相信我。”

其实冯唐和荀桢有这种疑惑很正常，因为试卷上宋昭负责的那部分题目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出的，而是先生在勾玉那边写好，让宋昭原封不动誊抄下来的。题目内容包括了识字、算学、农时、工匠、兵法、渔猎、货殖、法律等十多个领域，其中识字和算学是必须作答的，其余各类题目并行计算分数，只要能在至少两个类别内拿到合格，便能进入下一轮郡试。进入郡试者至少可以担任乡吏，郡试则需要合格至少三个类别，合格者可担任县吏，最后择郡试前六位去中都接受现场问询，并按照问询结果或担任郡吏，或留在中都成为代王府内郎中。

县试的过程很快，绝大多数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弃考了，毕竟真正认真学习的人总是少数派。弃考的人群里不仅有非常多的平民百姓，还包含了几乎所有的世家子弟，因为除了识字算学和律法之外，他们几乎什么也答不出来。消息传到长安，一众君臣都震惊了，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考卷确实实用性非常强，能答出来的人必不是坐而论道尸位素餐之辈。特别是周勃，知道这种结果之后哑口无言，但是也只能督促儿子加紧学习兵法之外的其他科目，他心里很不想承认的事实就是，这种考试选拔的方式确实比征辟制更公平客观，刘恒一定会大力推广。

接下来的郡试，宋昭在考场上发现了一个貌似很全能的人才，名唤班儒。这人看着和卫绾贾谊他们差不多大，但是除了渔猎以外的所有科目他都会答，而且正确率很高。要不是跟先生确认过，这个时代全天下只有两枚勾玉，宋昭都要怀疑这个班儒在开挂了。在班儒身边又转了几圈瞅了瞅他的试卷之后，宋昭心里有底了，如果其他三郡没有天才扎堆，这个班儒就确定可以进入前六名了，到时候在中都可得仔细问问。

两场考完已经过去快十天了，看到阅卷结果的宋昭有点脸黑，因为他给冯荀二人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现实却非常打脸，整个代国县试合格的只有十九人，郡试合格的只有七人，这肯定是不能选前六名了。不过令宋昭欣慰的一点是这十九人里世家子弟只有八个，其余的均出自从事各行各业的普通百姓家庭，他们也有三人进入了郡试，其中就包括了那个班儒。这样的结果总之还是勉强能够让人接受的，至少对于下一次科举，大家肯定会有更高的积极性和更充足的准备。

经过商议，郡试七人中的前三名进入了中都问询环节，而班儒则成功被选中成为内史丞，因为内史目前空缺，班儒反而以副手承担了内史的主要工作。在问询的时候宋昭也是知道了一些比较震惊的消息，原来这个班儒四舍五入竟然和他同乡，而且比他资历还老。他们宋家只不过是楚国末期令尹，人家班式先祖可是四百多年前楚成王时期令尹，他爹班壹也是为避乱搬迁到娄烦县来的，这么多年为了谋生啥都干过，这就不奇怪为何班儒自己也是个多面手了。

科举选吏的消息很快就摆在了刘恒的面前，既有贾谊的官方文案，也有宋昭的私人书信。刘恒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在督促代国继续办好科举的同时，也建议将考试范围扩大到整个并州，由并州刺史参与问询环节，或许可以发掘出更好的人才来长安。

此外，在打压旧功臣这件事上，刘恒也没有停下脚步，当他听说周勃回封地并未发牢骚出幺蛾子的时候，便将目光转向了齐地，因为刘章还没有死心。前日封太子及诸王的时候，顺便也将刘章的朱虚侯升为了城阳王，没想到这小子非但不感恩戴德，还把兄长暴毙的仇记在了刘恒身上，刘恒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辜啊，我只是给你们兄弟三人升了个位，还顺便让卫绾去看望了一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哥死了怪我，那万一哪天刘濞他儿子死了，难道也得怪我？

话虽这么说，刘恒也不是真的无辜小绵羊，他知道刘章记恨他之后，立即派人传信去责问了刘章一番。说是责问，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安慰，毕竟不能把人家逼反了。考虑到很多因素，刘恒甚至赏赐了很多钱财姬妾过去，以为这样可以让刘章踏踏实实当个富贵王爷终老此生，结果派去的人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又把事情闹大了。

上次刘襄被弄死，虽说卫绾办事隐蔽且利索，没留下什么把柄，但是很多诸侯王还是有所怀疑。这次刘章偏偏在关键时刻犯抑郁症，使者一上门拜访他就说自己头疼、头晕、发热、便秘、盗汗、腹泻......一堆症状把使者哄得一愣一愣的，便秘？腹泻？这是在学羊拉珍珠吗？最后使者也是无奈，陛下要赏赐的东西都给送到，话嘛也没法问了，草草关心几句便回京复命。

本来刘恒都以为这事情结束，可以转头收拾夏侯婴了，结果使者刚回来没几天，齐地传来消息，刘章自杀了。

“城阳王自尽？”刘恒一瞬间又开始头大，这都怎么一回事，自己刚准备大干一场，这帮兄弟就接连不断跑来上眼药，本来就是算是踩着兄长和侄子的献血登基，现在又接二连三“逼死”族兄弟，这跳进河水也洗不清了，不仅活着没脸跟其他王爷解释，死了也不好面对父皇和皇兄。“仔细说说，怎么个自尽法？”

城阳国来使诚惶诚恐地趴在那里解释到：“回陛下，那日天使来问候王爷，王爷一听说有很多赏赐，就开始心神不宁，经常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但是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天使走后，王爷将所有姬妾放还民间，还将赏赐钱财及宫里积蓄陆续分给王府众人，没过几天，就听说王爷一夜没睡，大早上在殿内大梁上自缢身亡了，未能救回。”

刘恒听完有些手足无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真的不好无情甩锅，还好袁盎及时跳了出来：“陛下，城阳王如此言行，必是心中有鬼，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