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张宋初制传信灯 晁贾再论泰山梦（1/1）
“小昭，在东张西望什么呢？”刘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宋昭被吓了一跳，连忙正襟危坐双目平视调整好表情，只不过心里还在犯嘀咕，这次又是有什么事要私底下说？
在偏殿刘恒也不客套那些繁文缛节了，示意小黄门把门关好退出去后，直接开口道：“你父亲可有何不满之词？他最近在干什么呢？”
宋昭连忙回答：“未有不满，家父之前为微臣操办婚礼过后，便一直在高柳、延陵一带帮助抵御匈奴。”
“哦？朕没封他任何军职，他凭什么去的？”刘恒似笑非笑地问。
“回禀陛下，家父并未参与指挥，乃是运送炸弹过去，并教导新兵如何使用炸弹和弩炮。”宋昭的回答滴水不漏，你就是找个农户过来教士卒屯田，也不犯法嘛。
刘恒闻言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拍了拍宋昭的肩膀，继续说道：“小昭放轻松，朕贬你父亲回去别有用处，并无追责之意。此外，朕自逼死国舅之后，多日烦闷，无所适从，这才找你叙叙旧的。”
“逼死国舅？难道薄将军并非自杀？”宋昭惊疑之下脱口而出，随后马上后悔了，这话他可能不该问。
没想到刘恒也没生气，而是很耐心地解释说：“是朕逼他自尽的。朕近两年感觉精力大不如前，可是国舅却越发嚣张跋扈，朕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大汉又出现一个新的吕氏，于是想示意他主动致仕，结果他完全不识抬举，朕干脆派人去他府上哭丧，最终逼他自尽了。”
“这...”宋昭完全没料想到这其中缘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接话，直接愣住了。
“朕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在朕百年之后，能将太子托付于你。”
“臣才疏学浅力有未逮，承蒙陛下看重，托孤事关重大，恕臣不敢...”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辅政，再说朕还能蹦跶几年呢。”刘恒呵呵笑着打断了宋昭，但是宋昭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恭恭敬敬低着头下拜。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刘恒突然看着窗外说到：“朕想回中都看看，这次你不必跟随，同张苍一起把传讯工具的任务完成好，然后直接去青州，朕会在泰山等你。”
“泰山？”宋昭瞪大了眼睛，“陛下要封禅？”
“封禅还不至于，只是效仿秦皇东巡罢了。朕确实不年轻了，在位这么些年，大功没有，小德甚微，好在稳稳守住了这份基业，群臣建议之下，朕也觉得应该趁着还能迈得动步子，去泰山拜拜天地，让老祖宗们看看，朕不比他秦始皇差。”
宋昭从宫里出来，都没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陛下是什么时候有如此气场的？当年在中都，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一位代王，竟然在不经意间变得真有那么些真命天子的气概了。先去中都，后去泰山封禅，这一路上最多十五天，也就是说自己和张苍要在十五天之内完成任务，属实紧张。
“想什么呢！”张苍突然出现在身后，正在沉思的宋昭又被吓了一跳。宋昭理了理思绪，直接跟张苍解释道：“目前传递信息的方式只有驿卒，即便交通工具速度变快，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学生在想，会不会有一种不用人的传递方式？”张苍没好气地怼到：“狗？马？鸽子？你想用什么，老夫去抓。”
宋昭没理会张苍的打岔，继续自言自语道：“文字需要写于纸上靠人力传递，声音也需要载于物品之上传递，远程的话......能否用光！”张苍心里想着，这小子不会是想在全国各郡县都造烽火台吧，结果宋昭的设想令他直呼不可思议。
宋昭打算将望远镜利用起来，在各驿站都立起很高的木杆，杆上挂灯笼，既然望远镜已经被张苍玩得炉火纯青，那用它看一看几十里外高处的一个彩色灯笼岂不是易如反掌？只要约定好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含义，驿卒每隔一段时间观察一次，制定好时间差的话，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将简单的消息从胶东传至陇西！
说干就干，张苍还没捋清整个过程如何运转，就被宋昭拉着去城外做起了试验。由于这个设想非常合理且简单易懂，两人在编好灯笼颜色的同时，迅速教会了司隶各地所有驿卒，而前来围观的张释之，提出了将灯笼放飞以示紧急的设想，也在宋昭的一番操作下试验成功。
新发明很快就得到了实际验证，翟道的驿卒回去之后恰好碰上冯唐出使归来，从冯唐那里得知魏嶓病逝、李广率云中县守卒主动出击大败匈奴，于是提出尝试使用灯笼传递这一消息。结果当然是冯唐才出发没多久，在长安城头的宋昭就从望远镜里看到，北方有一红一绿两只灯笼先后升起，按照灯笼大小估算应该是北方二百里左右的驿站发出。
红色？难道匈奴战事告急？宋昭连忙差人往北方打听，结果出城的驿卒又碰上了冯唐，将真实消息带了回来。得知真相的宋昭在伤心魏嶓之余，也意识到了这种传递方式的不足，那就是真的只能用来传递紧急战事，其余消息会被误解影响判断。在整理完所有的试验报告后，宋昭辞别了张苍卫绾冯唐等人，迅速赶往泰山。
再说晁错这边，因为接到了赴长安就任御史大夫的诏令，正在交接河南郡政务的他，又突然接到刘恒密信，让他也去泰山候命。结果摸不着头脑的晁错在出发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故人，便是贾谊。据贾谊说他也是奉命前去泰山，但是看上去一脸犹豫想走不想走的样子。晁错再三追问之下，贾谊才老实交代，原来梁王刘揖为他送行的时候突然坠马，已经伤重不治身亡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去泰山。
贾谊这么一说，晁错就明白了，这准是陛下的密信，贾谊现在闯了祸不敢去见陛下。当然为了维护贾谊的面子，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劝着对方不要过于自责，毕竟那马又不是贾谊让干啥就干啥。就在两人搁河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昭的船到了。
“贾兄好久不见！”宋昭隔老远就打招呼，看贾谊没反应又取出铁皮喇叭大喊。
晁错听见声音回头望去，有点好奇的问贾谊：“这是何人？怎么见到你如此激动？”
贾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解释说：“此人就是宋昭，前卫将军宋昌之子，之前跟你说起过的，文武双全，还是个能工巧匠。”晁错恍然大悟：“莫非就是发明纸、望远镜、炸弹和蒸汽机，还提出科举制度的那位代国天才少年？”贾谊边向船上挥手边肯定了他的猜测。
待宋昭下船，晁错首先激动地迎了上去：“颍川晁错久仰宋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人如其名，气度不凡！”宋昭也惊喜地回应到：“在下也是闻晁兄之名久矣，只恨未能早日相见！”两人如那日和卫绾相见一样一见如故，晁错还向宋昭引见了随贾谊前来的韩安国，声称后者实力不输于陇西李广，听得韩安国连称不敢，宋昭则哑然失笑，看来李广初次领兵就迷路的名声还没传出来。
众人互相交流行程之后，便搭上宋昭的船一同前往泰山。在船上宋昭简直是个大忙人，因为从伍行秋那里知道了贾谊自责过度，悲伤而死的事，于是拉着晁错和韩安国疯狂安慰贾谊，劝他千万不要有轻生自尽的想法，弄得晁韩二人一头雾水以为宋昭吃错药了。待贾谊终于露出笑容之后，宋昭又向他们分享了自己和张苍的最新成果，那便是传信灯。
听到恩师张苍的消息，贾谊突然就想开了，他表示自己之前的想法着实幼稚，实在有愧于给自己厚望的张老丞相。此话一出，宋昭又跳脚了，说贾谊在梁国待得跟长沙国一样，怎么如此信息闭塞，如今丞相乃是申屠嘉，御史大夫则近在眼前。
贾谊闻言瞪大了眼睛，戏谑地看着晁错：“晁兄不厚道了啊，这么长时间都没跟在下透露高升的消息。”晁错则直呼冤枉：“你一副司马脸，我哪敢跟你提这事！”刚忙完传信灯的宋昭生怕气氛不对，又转过头来开始打圆场，结果贾谊并没有错怪晁错的意思，只是在那里暗自感慨道：“那年渭水河畔相逢又辞别，如今卫绾兄是中郎将，晁兄是御史大夫，小昭也是累功不断前程似锦，反观我自己，当个太傅把自家的王给傅没了。”
“你这到底是黯然神伤还是阴阳怪气，整个大汉谁有你这殊遇，能跟陛下面对面聊一晚上？别跟我说聊鬼神之事，那绝对是陛下在试探你，我看这次去泰山就是你贾谊东山再起之时，信我！”晁错终于抓住机会反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