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祭祀（三）（1/1）

忘园外，长街上。

“好一招星辰灭！”

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喝彩的声音，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人慢慢走来，只见他身穿鹤氅，头戴乌纱，一派仙风道骨。

“云光道长。”慕容雪和林正清夫妻二人早已看见此人，一起毕恭毕敬向他敬礼。

云光道长点点头，然后对背后的一人说道：“志林，还不来见过茅山派的掌门林前辈和掌门夫人慕容女侠。”

吴志林一脸惊骇震撼地从他师尊身后走了出来，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那如神迹般的一幕。

那一瞬间，天际的星光仿佛就在眼前。

这条长街，似乎变成了那浩瀚无垠的星河。

慕容雪如天神般凌空而立，她举剑对天，却没有向下挥出，只是整个夜空霎那间星光闪烁。

于是，那数千具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僵尸，那两位阴森恐怖的黑白无常，那个实力高深莫测的拜火教高手，就在这璀璨星光中突然消失殆尽了。

这已经不是世间的法术和武道所能创造的奇迹了。

这是先天之道，是引发出了天地之间某种最本源的东西，力量和毁灭性只是它的一种表现。

大道恒远。

先天之境，或许只是这条道路的开端。

####

“弟子吴志林，拜见茅山派掌门和掌门夫人二老！”吴志林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还情绪激动地磕了几个响头。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林正清呵呵笑道，突然问道：“吴志林，嗯……我听大通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对吧！”

吴志林心如刀割，回答道：“是……”

他正准备说起陆大通的事情，只见慕容雪在一旁轻轻摆手，他愣了一下，没有再开口解释了。

“志林小兄弟，陆大通的事情，你不用说我们也已经猜到了。”

慕容雪神情黯然说道：“今晚袭击我慕容家的那上千僵尸里，就有我茅山派在广陵分院的所有弟子……”

“而且这制尸驱尸的手法，一看就知是我本门嫡传弟子才会的。”林正清用手轻轻拍了拍吴志林的肩头：“大通的性子太过内敛，行事又爱偏激，于修道不利，我之所以派他来主持广陵分院，本想磨练下他的意志，唉未曾想……”

吴志林心中一酸，不由低下了头。

“天妖降临，大劫将至。道长，届时真的广陵无人难以幸免吗？”慕容雪不无担忧地看向云光道长。

云光道长叹一声，缓缓道：“人生在世，难逃名、利、味三元，佛家则称之为贪、嗔、痴三毒。此场浩劫因二十年前的人欲之灾而起，乃人道洪流之必经。我此次前来尽自己绵薄之力，非为阻止，只为心安。”

“源自二十年前啊……”

慕容雪听罢，抬头看向了广陵的东南方，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广陵的东南郊，正是长乐帮的所在。

####

长乐帮，长林阁。

“二十年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二十年了。”

何少卿站在二楼的窗户旁，出神地看着远方那片璀璨的灯火。

“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吗？”他转过头来，感慨万分地看向宫少羽。

“为了躲避你和慕容家对我的追杀，我逃到昔日好友所在的白羽堡，隐姓埋名，在朋友协助下一步步爬到了最高层，成为了堡主，然后加入邪道十二盟，就是为了前来复仇。”

“二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你可知道这二十年间我吃了多少苦？”

何少卿目光中有火焰在燃烧。

宫少羽已被禁锢术封住全身筋脉，无法动弹，只能像一根木头一样坐在酒桌旁的椅子上，他默默地听着。

何彦诚也陪坐在酒桌旁，他此时正垂着头，呆呆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盛满葡萄美酒的酒杯。

酒桌旁还坐着另外一人，却是刚才从背后偷袭宫少羽的老道。此刻他已撕去伪装，露出一张中年人的面目。

长乐帮没有人会认识他，除了宫少羽和何彦诚。

不过此刻就算两人说出来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

因为他是慕容家族当今的家主，也是慕容义的父亲，慕容云！

慕容家这几天连遭邪道盟袭击，死伤惨重，慕容家主居然会和邪道盟联手来攻打自己的盟友。

“说出去的话没人会相信，估计都会以为我是疯子吧。”何彦诚心里在想。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江湖了。

不过他不懂，自然有人会懂。

比如宫少羽，也比如此时作为胜利者的何少卿。

####

“我这次回来长乐帮，为了两件事。”何少卿看着宫少羽：“第一件事是为了复仇，第二件事则是为了揭露你二十年陷害我的真相，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目的。”

“真相？”宫少羽突然抬起了头，看着任少卿的眼睛问道：“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什么真相？”一旁的慕容云问道。

二十年前这位何大公子设局于望月楼诈死，意图陷害慕容断，后被宫少羽和慕容轩二人联手揭穿的事情，虽然帮内很少人知晓，但他作为慕容家的核心人物，自然对来龙去脉了解的一清二楚。

何少卿淡淡答道：“你可知二十年前，就在我接到书信得知慕容家的老六要来广陵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目光如刀，看向宫少羽：“那天傍晚时分，我被这位宫少羽宫二弟约到他的书房饮酒谈心，却不料中了他的埋伏，身负重伤，侥幸未死，我只能连夜逃走。”

“什么！”慕容云颇为惊讶，问道：“那第二天发生的一系列风波，你在望月楼诈死陷害慕容断，最后又准备毒杀宫少羽，被揭穿真相后落荒而逃，这一切，都是宫少羽设计的连环计了？”

“是的，后面出现的何少卿是假的，是他找人假扮的。为了怕别人发现假扮我的此人破绽，所以一直让他诈死不在帮里露面。”

何少卿冷笑道：“而且，他才会故意在最后放走了他，就是为了让我虽然逃出，在江湖上却已百口难辩。”

“好，好厉害的策略！”慕容云不由得也拍案叫绝。

何少卿继续说道：“所以，我这次回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想弄清楚他为何要陷害我。”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宫少羽突然插话说道：“二十年前，我出手制住了你，你难道不清楚我为何要这么做？”

何少卿目光闪动，他突然不说话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慕容云也好奇地看向站在窗边的何少卿。

何少卿闭上了嘴，目光四处游离，他的脸似乎戴上了一张面具。

“何大公子，你既然选择跟我合作，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告诉我一切真相，否则……”慕容云的脸不由沉了下来。

“我知道。”何彦诚突然开口说话。

“什么？”慕容云和何少卿两人诧异地看着这个刚才一直在发呆的长乐帮副帮主，就连宫少羽也大为惊讶。

“是为了这个，对吧。”何彦诚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

这是一张薄薄的淡黄色绢纸，只见上面临摹着像是一只手镯的图案，手镯的内圈刻着精美的琼花花纹。

“你……你怎么知道的！”何少卿脸色大变，继续问道：“你这幅图，是从哪临摹得来的？”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才斗得你死我活，三兄弟分崩离析，对吧。”何彦诚叹道。

“我从来长乐帮的第一天起，就在一直想弄明白昔年江湖三大公子分裂的原因，可惜一直只知道些眉目，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证据应该早已被宫大哥毁掉了吧？”何彦诚看了眼身旁呆坐的宫少羽。

宫少羽看了一眼图案，却没有像何少卿那样激动，只是伤感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前些日子，我遇到了前来广陵寻亲的萧山萧兄弟，从他那里知晓了他母亲留下的这个手镯，也才了解了一切。”

他将这张绢纸递给了何少卿。

“这是……是她的……”何少卿一眼就认了出来，接过绢纸，他的手在颤抖。

“是的，而且我听说，她还活着。”何彦诚淡淡说道。

“她……还活着啊！”

何少卿紧紧抓着绢纸，他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突然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而宫大哥，他所做的一切……”何彦诚踌躇着，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今夜这一切都要在此终结，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也好，我们三兄弟的爱恨情仇也罢。”宫少羽突然挺直了胸膛。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他淡淡说道：“因为我喜欢上了三弟，我希望他能跟他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够了。所以我才做了这一切。”

“什么！”慕容云瞠目结舌地看向这个二十年前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