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实身份（1/1）
陆琴风在草屋中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恢复了意识。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床边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此时正用一块湿布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陆琴风试图说话，却感觉喉咙极度干涩，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哑声。
床前的人影看到她已经醒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她快速地从药囊中取出一颗红色的果实，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块小心地放进了陆琴风的嘴里，然后用手扶起她的头，将草席上的布包枕头轻轻垫高了一些。
陆琴风嘴里尝到一股甜甜的汁水沿着干涩的咽喉流了进去，瞬间周身一阵清爽，舒服了许多。
接着她咀嚼了几下，努力咽下果实，又搅动了几下舌头，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师父……”陆琴风轻声叫道。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把霜姐姐担心死了！”
“还有，说多少遍了，不许你叫我师父。”
陆琴风闻言聂无霜还是熟悉的那股子认真劲儿，嘴角微微上扬，浅浅笑了一下。
“霜儿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我只记得跟李家老先生拜别之后，一人独自走在路上，然后眼前突然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就倒了下来，接着就什么也不晓得了。”
“小姐，你这是中了五毒之首的蝎毒！”
“也怪我没有同小姐一起前往秦家打探消息，这才让小姐你身处险境，还请小姐多惩罚斥责！”
聂无霜心疼地望着木床之上的陆琴风，后者胸前的伤口包扎处现在还能看到渗出的点点黑血。
“怎么能怪霜儿姐姐呢！是风儿太大意了，考虑不周，独自一路尾随那秦家众人到了李家大院。”
“我原以为可以凭借身法轻松潜入李家老先生卧房之中，警醒一下老先生就能全身而退，岂料那秦家众人径直从窗口爬入，不待我出言提醒老先生，就已经挥刀刺了过来。”
“当时我身上也没有携带兵器，就那么一晃神，胸前就被刺了一刀。”
陆琴风说到这时，抬手想要触摸胸口，想知道伤势如何。
聂无霜见状，连忙阻止道：“小姐，你胸口的刀伤现在还碰不得，昨晚我刚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拔了部分蝎毒出来，现在胸口还插着银针袪毒呢，切勿随意触碰，以免伤到手指。”
听闻昨晚使用的是以毒攻毒的疗法，陆琴风心中微微一动：
“霜儿姐姐可是把那条宝贵的玄冥蜈蚣用来给风儿疗伤了，真是可惜了！”
“胡说什么呢！怎么就宝贵了，什么东西再贵也不及小姐性命的十分之一珍贵！”
聂无霜听闻陆琴风把重点放在了什么蜈蚣宝贵，她的命不重要的这个点上，心下不悦，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陆琴风的额头上敲了两下，以示警告：
“不许你再这么讲，陆家大小姐的命就是拿天下所有东西加一块都换不来的！”
“区区一条蜈蚣，用它救命，它还得感激呢！”
“没了再抓，多大点事儿！眼下你只需好好养伤，其他的都无需操心。”
陆琴风深知那条玄冥蜈蚣乃是师父聂无霜在西南夷族部落的雨林中，花费数年精心挑选培育出来的，用数百年难得一觅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但眼下看到师父脸上那不容置疑的严厉之色，也就不敢再提及相关事宜，但内心深处却深深记下来师父这些年对自己的好。
算上二十年前的那一次，这便是第二次无霜师父救自己性命了。
过去二十年间，聂无霜一把屎一把尿地把陆琴风拉扯大，教她看书识字，修心身法，俨然就是扮演了双亲和师父的角色，但是平日聂无霜却总是让她称呼自己为霜姐姐，不让陆琴风喊自己师父，陆琴风也就只能背地里悄悄在心中默念有朝一日报仇雪恨之后要给师父养老送终，以报答养育和教育之恩！
陆琴风也早就把聂无霜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从出生起就流落民间，身负全家灭门唯二幸存的悲惨命运，除了聂无霜，天底下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用说会有人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
成长过程中，聂无霜并没有选择对陆琴风隐瞒其陆家千金的真实身份，而是如实把一切残酷现实告诉了当年那个年幼无知可怜楚楚的孩子，并告诫她长大后一定要为陆家报仇雪恨，告慰陆家九泉之下的一众亡魂，并且必要时刻，聂无霜表明自己会毅然决然地献出生命成就大计。
......
二十年前，十六岁的聂无霜是跟随挚友林中琴一同进入陆家的，她当时的身份是陆家医女，但其实平时也只负责照料调养自己的挚友林中琴，所以更像是贴身医女，而林中琴则是陆家老爷陆林风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
原本陆家上下的美好生活伴随林夫人十月怀胎马上临盆，喜添新丁之际，就要开始新的篇章了。
但是，一夜之间却惨遭灭门。
当年那个改变陆琴风命运的夜晚：
十六岁的聂无霜在挚友床榻前接生了一个呱呱坠地还不会哭的婴儿，窗外是一片厮杀沸腾之声，陆家老爷跟一众家丁拼死护住产房，逼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刺客，争取这宝贵的时间，但终究避免不了如困兽之斗那般会力竭而被围攻身亡的下场。
产房内，聂无霜不顾刚接生出来的孩子死活，双手紧紧攥着因为难产和惊吓已经耗费了周身力气的林中琴，低声抽泣着。
后者脸上已无半点血色，浑身也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的，以往乌黑浓密的一头秀发，此时也胡乱的软趴趴的贴在脸颊之上。
“霜儿，你的心意我始终是明白的，我原本也想过.........”
“咳咳！......！”
“我原本也.....咳咳！...！”
“也想过...咳咳！”
.....
林中琴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此时艰难的咳嗽起来。
聂无霜急忙伸手轻轻捂住了林中琴冰冷湿漉的嘴唇：“琴姐姐，别说了，别说了！”
“霜儿明白你要说什么，现下你省点力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聂无霜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此时却再也忍不住眼眶里面的泪水，无声地痛哭，身为医女，她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形就是大罗金仙再世也浑身乏术了。
但是她真的舍不得啊！！
真的舍不得啊！！
舍不得啊！！！
......
林中琴听闻聂无霜的宽慰之言，在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拼尽了全身最后的一些力气：“好霜儿！”
“你我心意相通！”
“孩子就....”
“拜托......”
“你......”
“......了....”
“......”
林中琴还想抽动左手，去擦拭聂无霜此时已满是泪水的眼角。
林中琴还想抽动右手，去抚摸身旁还没有哭声的婴儿。
林中琴还想张开双臂，去拥抱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三个人。
但是，这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而此时产房窗外没有任何声音了，就好像今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静悄悄的。
静到仿佛可以听到
...
聂无霜的心
......
........
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