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滑头李大根（1/1）

“瘸子！你是管后门的，你先说！”

孙大福本来想走开找个凳子坐下来歇息训问，但转念一想还是站着问话比较严肃。

于是他把迈出去的左脚，顺势就踢向了跪在面前三人中，从左数排在第一位的中年胖汉子身上。

孙大福这一脚倒是也没使多大劲儿，但是侮辱性极强，因为这个后门总管李大根瘸的正是左腿。

这中年胖汉子李大根此时憋得满脸通红，不是因为挨了孙大总管这一脚羞愧难为情，完全是因为他的瘸腿站着都不得劲儿，现在跪着更是难受得慌。

自己的左腿从腿根儿处就要向外撇出了一大块，平时站着就比旁人矮一大截，身子从右向左歪着，走起路就跟后院池塘的鸭子一样，一晃一晃的，再加上平时吃得滚瓜溜圆的肚子，从远处看，这李总管就是行走的大包子。

别人跪着顶多是波棱盖儿杵在地上时间长了一片乌青，严重点血脉不通，站起身来费劲些。

李大根跪着不光要费力地把瘸腿摆正，还要猛吸气把胖肚子收一收压到大腿上，不然的话，腿脚不利索，肚子又大，跪着还要低头，这前面肥肚子，后面大屁股，前凸后翘，重心不稳，可不就跟个大冬瓜一样要一头栽倒在地么。

李大根吃力地在地上跪着，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圆脸通红，额头上也是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子。

“回总管大人的话！”

“少爷生辰宴当日白天和黑夜，咱家院子后门都没有人进出。”

“平日里小的就让底下人眼神放机灵点，盯着院里的家禽，不让到处乱跑。”

“这小鸡仔都从来都没丢过一半只，来个大活人更是能马上发现的。”

“你这是说那刺客、书生、吞刀卖艺的，都不是从后门进来的吗？”孙大福不以为意地继续追问道。

“回大人的话，确实是没有发现任何生人从后门进出。”

“小的以为，少爷办宴当天，来咱家庆贺的人都是从前门进来的，人多眼杂，难免会混进来一两个，所以......”

李大根话还没说完，他身边跪着的那个黑壮汉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唧！”

响亮清脆的一声拍在了李大根那卷了三四层褶子的后脖颈处。

“瘸子，你他娘的说这话丧良心不！”

“那后门没看见人就说没看见，他娘的扯我们前门干逑事！”

“那前门来没来人，老子不比你清楚！”

“再说了，总管大人问你前门了吗？”

“你他娘的再多嘴给你把另一条腿......”

“哎！...哎！...哎！”孙大福出言打断了那个黑壮汉子。

“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和和气气的？”

那黑壮汉子不做声了，又把头低下老老实实地跪着。

孙大福想了想，冲屋外招呼了一声：“欸！进来两个人！”

总管套房外，门口经常要站几个人待着随时听候差遣。

现在听到屋里总管大人在招呼，马上跑进来了两个十六七的大小伙子。

“把李总管扶起来，再给搬把椅子！”孙大福吩咐道。

这两大小伙子平时也只负责在院里院外传话递信，不跟寻常的护院家丁那样舞刀弄棒的，所以手脚利索但是没啥力气，一时之间竟然也拿体大身沉，腿脚又不利索的胖总管李大根没办法。

李大根也给这两大小伙子拽着胳膊、吭吃瘪肚地像是从泥地里拔大西瓜似的，折腾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

旁边的黑壮汉子看不下了，腾得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

“起开！”

黑壮汉子拿手轻轻一拨那两大小伙子，就把二人推开了两个身位，倒退了好几步。

“瘸孙子，爷爷我来了！”

说话间，黑壮汉子绕到李大根身后，粗壮的手臂从李大根的腋下穿过，然后抱紧了往上那么一提。

嘿！你还真别说，那李大根就好似小孩被大人抱着把尿那样，轻轻松松地就被托起来了。

然后黑壮汉子抱着李大根稳步走到屋内摆放的红绸缎凳跟前，轻轻地把人放了下去。

这眨眼间的功夫，愣是一滴汗都没出。

孙大福把这一切看在心里，暗自赞许，又慢慢思忖道：“倘若那晚跟少爷行动的是张三这壮汉，拿下李鸿文性命不说，更是能把拦路书生也给捉回来。”

但是心里这么想，脸上可还是阴沉着。

“张三，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黑壮汉子一听赶忙一溜小跑要回到原处再跪着。

“欸！罚你不听指挥，单手倒立！”

孙大福继续沉声道。

张三这黑壮汉子倒是也不含糊，蹭地一下就单手托地，头朝下屌朝上，整个人笔挺挺地在地上倒立着。

孙大福挥手让刚才进来的那两大小伙子出去再听候差遣。

现在屋里就又剩下四个人了。

站着的、坐着的、跪着的、倒着的。

这场面要是让刚好路过的少爷瞧见了，准要拍手叫好。

孙大福在地上开始踱步，现在没一开始的那么生气了，但是眼下确实需要想个办法跟少爷老爷们交差。

平日里自己手底下的这十二个小总管，倒也是听话利索得很，都是自己这么些年从众家丁中挑选培养出来的。

自己一开始就没想着从这几位口中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刚才就先从后门总管李大根那里试试口风。

结果不出他所料，李大根和张三这两狗东西联合起来，唱红白脸的戏给自己看。

院里院外谁不知道这胖总管李大根平时为人最圆滑，心思之缜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想当年这李大根瘸着一条腿来秦家门口讨饭吃，按寻常做法便是挨一顿护院家丁的打，啥也捞不着然后被扔到大街上，但是这小子愣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厚着脸，左一个好兄弟，右一个好哥哥地叫唤着。

秦家那一众彪悍的家丁，平时在街上欺负人欺负惯了，见着那些跪地苦苦哀求的普通百姓商贩，向来铁石心肠，都不带正眼瞧的。

碰上这么一个死乞白赖满脸笑嘻嘻的瘦瘸子，却是张不出手来打。

正是应了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老话。

赶巧碰上当时的厨房妈妈进院门，就给好心带进后厨里收拾剩饭去了。

李大根这小子机灵劲儿就好像是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的，在后厨一通收拾，不光收拾吃的喝的，还顺带把厨房妈妈们没来得及打扫的锅台旁边、水缸后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弄了个干净。

虽然瘸着一条腿，但是干起活儿来轻手利脚的实在是招人待见。

于是，后厨妈妈们跟厨房总管那么一汇报，表示想留下这个机敏的逃荒半大小子，总管自然也乐意啊，于是这么着，李大根就进来了秦家。

至于后来李大根是怎么当上的小总管，怎么胖得跟变了个人似的，那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