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回头，往前跑（1/1）

小时候橙真就幻想着自己能摇身一变从灰姑娘变成公主，身着华丽的公主裙，英俊的王子骑着骏马来迎娶她，带她逃离这个家。

她渴望有人偏爱，能有人听她诉说。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她是灰姑娘，她变不成公主，没有漂亮的公主裙，也没有来拯救她的王子，没有人偏爱她，听她讲废话。

她的妈妈经常红着眼圈，指着她的脸吼道：“要不是生了你，我至于这么难过嘛？你怎么连你弟弟都不如？他就比你小两岁！”

他的耙耳朵父亲被母亲掐住软肋，如只傀儡般。不得不听从她的话，觉得橙真不如自己的儿子。

他经常在工作结束后，瘫在沙发上，眼神冷冷的看着她说：“真真啊，好好跟盛盛学着点。还没你弟弟听话。”

然后在地上啐一口，出门抽烟。

隐约间，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偶尔父亲会悄咪咪带点好吃的改善一下她的伙食。被妈妈发现也只能说是给弟弟的。否则他的工作便保不住。

母亲，自从弟弟出生就变了模样。

每天如机器人般重复播放。

真真啊，你是一个女娃娃。

真真啊，你不如你弟弟。

真真啊，跟橙盛好好学学，多大人了。

听的她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除夕夜里，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寒风从窗缝里挤进来。

橙真在卧室搓了搓手。准备下楼去接杯热水暖和暖和身子。

却不小心看到亲戚拉扯父母进了卧室。

好奇之心让她悄咪咪走了过去，趴在门缝上偷听。

［不是我说，她一个女娃娃能有什么用？能有什么出息？］ ［过几年她大了给她找个好婆家趁早了事儿。］［还得看盛盛。］［盛盛又考了第一吧？这孩子有骨气。］

屋内嘻嘻笑笑的指责她，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在她脑海循环播放，击垮了她心底最后的防线。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弟弟不喜欢她呢？明明自己也很努力的学习啊！为什么没人能看到呢？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

可是女孩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呼吸凝滞，眼眶的泪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想逃，她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了。

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上了楼，抱起自己的小猪存钱罐跑了出去。

外面很黑，风很大，很刺骨。可她不怕。

与其被亲戚说三道四，被父母责备谩骂，倒不如找个地方安静离开。

除夕夜里，到处都是鞭炮的声响。本该是个快乐的日子，可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刺骨的风如冰锥一样划伤她的皮肤，不由得让她裹紧衣服继续往前走。

此时近晚上十点，她闻到空气中传来一丝淡淡的甜腻味儿。跟随气味儿走到一户人家，半蹲着如一只野猫般透过窗户缝偷窥家猫的生活。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圆桌上是可口的饭菜还有蛋糕。

“妈妈！玉米排骨汤什么时候好啊，我都饿瘪瘪了！”小女孩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哈欠。

“来了来了。”女人端着一大锅汤从厨房走了出来。

在一旁看报的男人听到动静急忙上前。接过女人手上的锅，闻了闻味道，和小女孩大声夸赞她的厨艺。

“唔！妈妈做的汤好香啊！我要喝三碗！”小女孩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女人身旁，抱住她蹭了蹭。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老婆。”男人挺了挺胸脯，自豪地微笑着。

“哎呀，你们爷俩，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啦快吃饭吧，你们肯定饿坏了。”女人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摘下围裙放在一旁。

“祝我们的暖暖八岁生日快乐！”她的父母从身后如变戏法似的拿出礼物。

橙真看到窗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由得湿了眼角，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屋内有温柔的光，小声的对话，和充满爱意的父母。

小女孩可以肆意抱着父母撒娇任性，她如一朵温室里精心养育的花朵，没有风吹雨晒，只有爱的喂养。

橙真不同，她想有的只能是痴心妄想。

如果，自己的家人也这样就好了。

她也想吃妈妈做的饭，热乎乎的香喷喷的。而不是桌子上仅能填饱肚子的残羹。

她的父母都忘记了，今天是除夕是所有人民的节日，可也是她的10岁生日。

“倒计时！5，4，3，2，1！新年快乐！”屋内的电视机传来春晚的声响。

已经十二点了啊。

橙真笑了笑，把脸埋在掌心，窃取着一点温暖。小声的说道。

“生日快乐橙真，希望你将来可以被父母偏爱，未来能遇到很多很好的人。”

她朝手心哈了哈气，搓搓冻僵的小手。

橙真，是姥姥给她取得名字。寓意许的愿望都会成真。

“橙真，橙真，许愿成真好不好？”

她抽噎着，大口呼吸。眼前逐渐泛白。

不！她还不想离开，能不能，能不能让她也得到一次偏爱。一次就好。

渐渐的她没有意识，倒下了。

小猪存钱罐也掉落在地上，如烟花般碎了一地。

她的身体逐渐变凉。

她哈出最后一口热气。

算啦，下辈子得到偏爱也好。

下辈子就好。

“这小丫头年纪这么小，身上怎么这么多疤呀。肯定是个小调皮鬼。”

橙真昏昏沉沉听到有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是天使吗？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天使对她轻轻一笑。

“醒了呀！”

她被天使搀扶着起身，浑身酸痛脑袋嗡嗡作响。她晃了晃脑袋想去观察所在的环境。

这是？医院！她怎么会到医院？她不是晕倒了吗？

“来张嘴。啊。”护士小姐姐拆开一袋药剂。

她乖乖地张了嘴，喝了药剂。

好苦！她止不住的抖了抖身子，眉毛一皱。

“变个戏法！3，2，1！叮！”护士小姐姐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果放在她的掌心。

一块小小的橘子瓣形状的糖果裹在透明包装纸里面。

护士小姐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吃下去。

她拆开包装，将糖果放到嘴里。

唔！好甜！口腔里的苦涩被冲刷干净。只留下了淡淡的橘子味。

“诶呀，我就知道小丫头喜欢吃。”她坐了下来，细盯面前的小丫头。

“护士姐姐，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啊？”橙真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异常沙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个呀，你晕倒在雪地里，被一户串门的人家发现了，他们把你送到医院付了费用就匆匆走了。你也是的！小丫头除夕不在家，大晚上出来瞎跑什么呀？也不怕坏人给拐跑了。”护士小姐姐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点责备。

“我……我没有家。”橙真听到护士姐姐说的这些低下了头。

“怎么可能呀，谁都有……”还没等她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有个人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你这死丫头！要不是我查监控，我都找不到你！年纪这么小怎么还学会离家出走了啊？”

妈妈的声音很刺耳如闪电一般划过橙真的大脑，让她眼前模糊不清。头疼得厉害。

“没病装什么病！走！跟我回家！”

妈妈将她从病床上扯起，硬拽着往外走。

“这位家属，患者身体还需要进一步休养！”护士小姐姐见此情景拦住妈妈。

“干什么啊！我管我女儿不行？”妈妈继续硬扯着橙真将她扯出病房外。不小心碰倒了护士姐姐，护士姐姐吃痛叫了一声，瘫坐在地。

橙真被拉的剧痛，走廊里四面八方的人都朝这边看来，黑压压的视线。窃窃私语的人们。像极了她那些讨厌的亲戚。

她心好慌，好烦，好恶心好想吐。

呕，生理反应让她吐出一口酸水。嘴里的糖果也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谁的糖？谁给的？”妈妈转向她，声音冷的如冰锥一样。

“我同学给的！”橙真擦了擦嘴角的酸水。吸了吸鼻涕。

她不能说是护士小姐姐，因为会给她带来麻烦，她不能。

“同学？哪个同学啊？怎么来的医院？你同学送过来的？天天不学习就搞这些是吧？我为什么要生你！你怎么一点都比不上你弟弟！”

啪，伴随这话，落下的还有耳光。

橙真的脸上热辣辣的，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妈妈。舔了舔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是啊，妈妈。你生下我干什么呢？和橙盛做比较？妈妈！我也在努力学习你怎么就看不到呢？一次夸奖就能让我开心好久，就一次妈妈。可你一次都没有给过我。为什么弟弟回家就有热饭？为什么我一回家只有冷掉的残羹？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女孩怎么了妈妈？你也是女孩啊！”

“长大了啊，学会顶嘴了！”

啪，又一个耳光。

橙真的头被扇到一边去，脸上肿起，上面一大片红印。

她恍惚间看到了护士小姐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心疼。

姐姐，我是好孩子，我没有骗人。你看我没有家的。橙真心里想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窃窃私语。

“这妈下手也太狠了吧。”

“这小孩说话也挺气人。”

“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吧？”

“怎么没人拦一下啊？”

够了，够了！为什么要看热闹，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橙真好烦好烦。

这些话，让她的脑袋越来越晕，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怎么被妈妈扯着回到了家中。

妈妈防止她再次离家出走，锁了房门。和小姐妹打麻将去了。

而橙真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酸痛的厉害。

她用手抚摸被打过的脸，上面还是一阵阵的疼痛。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做错了什么！”她怒吼道，伸手擦了擦流出的眼泪。

“姐姐……”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知道是橙盛。

橙真深吸了一口气。轻叹一声。

“进来吧。”她把身上的被子一裹，背过身子，不想让橙盛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姐，对不起。”他走到她的床边，沉默几秒才说了出来。将自己手上的糖果放在桌子上，希望姐姐吃了甜食能开心一点。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橙真吸了吸鼻涕，吭了吭嗓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和妈妈也不会这样。”他哽咽道。

她想通了，她全部都想通了。她为什么要怪罪橙盛呢？他做错了什么？明明重男轻女的是自己的父母，明明是自己的父母溺爱橙盛。他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很努力的学习想方设法对自己好。

橙真虚弱地坐起身，歪着头看着橙盛笑了笑。

“瞎讲，怎么能怪你？”

她的声音很轻，如一缕清风吹到橙盛的耳边。

“姐，你不怪我抢走她们么？”橙盛抬头与她对视。不由一愣。姐姐哭过，眼睛都是红肿的。脸上还有掌印。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自己，他攥紧了拳头。深呼吸着。

橙真看到他有些不对劲，知道这小孩子多想了。

“这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责。”橙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下了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了桌子上的糖果，拿起一颗塞在嘴里。

“我知道的，你也不想。”她下了楼，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个计划在她的心里悄然诞生。

是的，她要逃。

她要成功的远离父母。

她看尽了父母的冷漠，重男轻女。当然，也无需争辩他们谁好谁坏。谁对谁错。

她想通了，为什么要渴望王子来拯救自己呢？她是灰姑娘就必须依靠王子变成公主吗？

不！不能这样！她要靠自己！

她要做聋子，哑巴，瞎子。看不见，听不见，也没必要说话。

她没有朋友，没有社交。这让她轻松许多。在她眼里只有无数的题海和看不尽的未来。

她要让文字堆积成桥。要让自己漂浮着的梦沉浮在底下支撑她往前走。

别回头，往前跑。

她要做一只纸飞机，承载希望与梦想，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