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地火明夷（1/1）

苏衍洗漱后，走出客栈，面朝东方。

待天边紫气浮现，朝阳初升，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三帝铜钱，手腕轻抖，向上抛起。

如是六次后，得出卦象。

坤上艮下，地山谦！

苏衍眉峰微扬，神情逐渐凝重。

此卦为兑宫五世卦，爻辞为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意思是：有利于跋山涉水。

变卦后，为下离上坤的“地火明夷”。

离为明，坤为顺；离为日；坤为地。日没入地，光明受损，前途不明，环境困难。

苏衍的占卜术法，传自《风后奇门》，看似简单，实则至简，虽是末流法术，却能预言未来，可见此去凤凰顶，磨难重重。

但事已至此，只能往前闯。

……

……

马家镇码头。

苏衍他们来的时候，王兵找的向导，已经等候多时。

会合后，王兵指着向导介绍：“这位就是二贵公，马头镇最厉害的猎户。”

苏衍打量二贵公，大约七十多岁，满脸花白胡茬，身穿黑色左衽短衣，白布带束腰，下穿长裤，裤脚镶白边，外围百褶裙，小腿扎绑带，头上蓄发盘髻，包以红布，并插有三根野雉毛，十分英武壮观。

二贵公身后，背着一杆双管猎枪，腰间挂着牛角囊，角头塞着木皮，里面装着火药。

他并非单独来的，还带着一条神俊的大黑狗，皮毛油光发亮，眼睛炯炯有神，站在二贵公身旁边不吵也不闹，安静得不像一条狗。

二贵公带苏衍他们来到江边，指着靠岸的竹排，声音沙哑道：“几位老板，山路远不好走，请上船。”

大强先行上去，固定好众人的登山包。

这次行动虽然匆忙，装备却没少准备，登山包里面不仅有帐篷，还有防虫的草药，绳索，工兵铲，手电筒，打火机和防毒面具。

苏衍和林风眠还是雏鸟，当然不懂这些，全是王兵这个边境兵的主意，他们只管出钱就行。

用王兵的话说，要想在林地里生存下去，这些装备是必须的，否则等着喂虫兽吧，要不是时间太匆忙，他甚至想准备更多。

把登山包交给大强后，苏衍和林风眠随后登上竹排。

林风眠怕水，只能站在竹排中央，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圆脸发白，抓着苏衍不放：“阿衍，抓我怕。”

苏衍扫了眼竹排结构，见是以藤条捆扎，且每根毛竹上面，刷有防腐的桐油，而且是三层结构，便安慰林风眠道：“放心，这张竹排牢得很，不会散架的。你要实在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林风眠照苏衍所说，死死闭上眼睛，果然轻松了不少。

等王兵登上竹排，二贵公解开缆绳，把竹排推往江中，随后跳上排尾，拿起脚下的竹蒿，扯着嗓子，喊了声船号子：“起船咯喂，嗨佐！”

二贵公边喊号子，边撑起竹蒿，往桂江对岸划去。

这段江相对较窄，但也有上千米，竹排要想到对岸，必须顺着江流沿z字形向下游划，其中暗流汹涌，暗礁无数，凶险难料。

碧绿湍急的桂江水，从竹排的缝隙下奔涌而过，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两岸的风景，好似展开的画卷。

随着竹排不断向前，水流越来越快，已经可以听见，前方传来水流落差的咆哮声，两岸的山势，也变得愈加险峻，苏衍不禁想到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穿恶浪哎，踏险滩嘞……”

林风眠读书少，脑子直，说话也直，他虽闭着眼睛，转移对江水的注意，但对二贵公干吼的船号子，实在不喜，竟埋怨起王兵：“兵哥，你找个潘西来做向导多好，咱们路上也不寂寞，二贵公脸黑得跟炭似的，只会干吼，一点意思都没有。”

潘西是这几年的流行话，取自《诗经》的“美目盼兮”，指漂亮好看的少女。

“马头镇除了明娟老板娘，其他女人又黑又瘦，大强都比他们好看，魁首要是想换，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我不敢保证，她们的经验比二贵公更老道。” 王兵点了根烟，吞吐着烟圈。

大强听见提到自己，从排头转过身来，咧开嘴嘿嘿傻笑。

“大强已经够难看了，比他还难看……”林风眠打了个冷颤，把眼睛闭得更紧：“算我没说。”

“龙胖儿，想女人是好事，证明你长大了。”

苏衍拍了拍林风眠肩膀：“等我们救回十三叔，回去就给你张罗。不管看上哪家潘西，你只管说出来，我亲自去给你提亲。”

“才不要！”

林风眠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秦淮河畔的潘西加起来，都没有曲姐姐好看。不过，阿衍，你为什么怕曲姐姐啊？”

苏衍神情微窒，随即“哼”道：“龙胖儿，你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

林风眠挠了挠头：“不知道。”

“好奇害死猫。”

林风眠正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听见二贵公急呼：“小心，水漩涡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竹排便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往下游急冲，众人登时重心不稳，东倒西歪，林风眠更是大喊大叫：“阿衍，拉住我，我怕水。”

苏衍暗叫“糟糕”，卦象来得竟如此快！

他自身尚且难保，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推着往竹排外跌去，眼看要栽入湍急寒冷的江水中，得亏王兵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了他一把，险之又险地救下他。

自从登上竹排，林风眠始终闭着眼，此时慌乱当中，他不得不睁眼，却在睁眼的瞬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数十米开外的江面上，浮现出一个螺旋形水漩涡，不断旋转，向外扩散，好似能吞噬一切，并发出搅动江水的滔天轰鸣，恍如雷暴。

水漩涡是水流遇到礁石或低洼处所激而成，厉害之处不在吞噬之力，而是被吞进漩涡后，竹排会被螺旋形力量解体。

没有竹排的依托，人在寒冷的江水中，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失温，直至全身僵硬，危险异常。

突然出现的水漩涡，此时正极力搅弄江面，吸引附近所有水域，向漩涡中心倒灌而去。

竹排受到牵连，正笔直地掉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