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村里第一个大学生(1/1)
“这个叫尹文峰的男生,给你们签了红线?”李燕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我想了想回答。
尹文峰是那种很容易给朋友带来快乐的人,虽然整天上蹿下跳的像个猴子。他看起来神经大条,实则心思非常细腻,不然当初也不会拿得起缝衣针了!
从段瑾弋假装不在意地跟他打听我和他的关系,到主动跟他走近,最后慢慢加入我和他的聊天中。他逐渐确认了一些事,只是继续默默当着我和段瑾弋之间的桥梁,甚至承担被人误会他是我男朋友的风险。
好几次我经过他们教室时,有男生调侃他“尹文峰,你女朋友来找你啦”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紧张地大声强调“我和林烟烟那是兄弟!”。
“我觉得用姐妹更恰当。”段瑾弋不紧不慢在一旁说。
“也可以这么说!”尹文峰点点头。
“我呸!什么姐妹,我们是兄弟,兄弟!不是姐妹!”反应过来后尹文峰极力否认。
后来大家看他好玩,常这样逗他,后来他索性故意配合,叫我“女朋友”“亲爱的”,引得周围人一阵嘘声。
我常被他这耍宝的样子惹得忍俊不禁。
总之有了尹文峰这个活宝,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不再像要溺死在高三题海里的样子了。
随着黑板上倒数的数字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再到个位数,我们终于要迎来人生中最大考试了!
高考前夕,我已经不再幻想能和段瑾弋考上同一个学校,所以心态反而放轻松了些。
以我的成绩上个普通的本科没问题,就这放在我们村里也算是20年来的头一个了。
我的家乡在一个既不山明也不水秀的山村,当然也没有到穷山恶水,这里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硬要说有的话,就是特别“落后”。
这个落后不是说物质上的贫穷,而是这里的人思想上的落后。
村里1000多口人,至少20年没有出现过大学生了,上一个考上高中都好像都是我爸爸那一辈的事。
村里每天随处可见的扎堆打牌,甚至连6、7岁的孩子都会打,我也是这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
大人们对儿子的教育是“成绩这么差,别读了,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
对女儿的态度则是“反正以后嫁到别人家就是别人的了,我帮别人养女儿,读那么多书也浪费了。上完初中就去打工,给我赚钱去。”
所以很多跟我从小一起玩的伙伴都只有初中文凭,甚至有的女孩初中都没上完,自己不爱学习或者被家人逼着退学去打工了。
2000年左右的时候,广东那边有很多的“黑工厂”,一些不满16岁的孩子可以借成人的身份证去工厂上班。
我的好朋友于南就曾经这么干过,不过她打了一年工又回来继续上学了。
那些16岁不到就去工厂上班的女孩,最后大多会在18岁左右就找个男朋友,生孩子了。
因为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她们没有领结婚证。
这些女孩有两种结局,要么到了法定年龄后就去领证,要么还没到领证年龄就跟男朋友感情破裂,抛下孩子一走了之。
而第二种情况,我听过很多也见过。
我们85后的这一辈“留守儿童”数量应该非常庞大,以前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教育和心理问题。
身处其中的我看到的是我身边很多的孩子,早早辍学,与父母关系不亲密;还未长大成年就生孩子,然后他们的孩子又继续当“留守儿童”。
一代又一代这样“传承”下去。
我从初中的时候起就一直有冲动想要离开这里,那时候的我根本意识不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后来才慢慢地想明白。
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和理解,在孤独中长大。
其实我不怪父母让我留守家里,现实中有很多无奈:父母留在家里就没法供我上学;为了供我上学就没法留在我身边。
这是一道无解题。
但我没想到长大后回来这里,看到的情况依然是:房子一层一层往上盖,孩子却继续当着孤独的“留守儿童”。
这样长大的孩子,除了继承一栋逐渐加高的房屋,和创造一代又一代的“留守儿童”以外,他们又能给后代留下什么呢?
不管我小时候怎么长大的,事实是我没有辍学,我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了。
高中的时候,有人曾对我爸说“你让你女儿读那么多书干嘛呀?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你说你蠢不蠢?”。
在农村里生活,你不得不面对很多难听的言论,承受力不好的人就会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死。
我比村里其他的女孩子要幸运太多太多了。
高考终于在夏天初露锋芒的时候结束了。
我的成绩没有达到我平时最好的水平,只能上一个普通的本科,但在村里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乡亲们纷纷来我家贺喜,有的还送了一些礼品。在一片赞许声里,我也算没有辜负父母的心血, 让那些骂我父母“蠢”的人闭了嘴。
继我之后,我弟弟还有一些其他的孩子也陆陆续续上了大学。这样看来,我似乎算是为村里带了个好头。
我们家也成了唯一一个培养了2个大学生的家庭。那些曾经劝我父母不让我读书的人,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夸我父母有远见。
其实这些人的评价我都不在意,因为我以后不会留在这里。我在意的是,高考结束了,我和段瑾弋也永远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