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日与暗雷与青蓝赤炎·中(1/1)
2019年1月15日,位于基洛夫格勒西北郊的第三方面军总指挥部的作战会议室,人员基本上都到齐了,参会人员一共有25名,包括七忆与流祺在内一共有27名,其中21名均是师级军官,余下3名为3个集团军的军级军官,主持会议的是第三方面军的总参谋长,其实本来是应该由第三方面军的正军级长官来主持的,但他去参加苏联国防部的视频会议了。
“所以这次战前行动会议将由我,普希金·伊万诺维奇·斯密诺夫为各位同志们主持了,来吧,让新来的同志们介绍一下自己。”他看向安德烈,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将七忆和流祺带到台前来。
“两位,请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吧。”安德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七忆和流祺上前。
“好的。”流祺对安德烈点了一下头,七忆也笑着看了安德烈一下,但安德烈却有些不舒服,仿佛七忆刚刚的眼神蛰了他一下,他有些惊讶,七忆给他的感觉突然转变了很多,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虽然会议室里开着暖气,但依旧让他有些寒意。
“各位长官好,我是来自共和国,奉命前来支援苏联方面防御部队的“拟真实”项目组所属,第一组的流祺。”流祺走上前去,向座下的军官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同时来回回视下面的军官们,向他们展示了自己超越一般士兵的精神面貌。
“各位同志诸君。”七忆翘起嘴角微笑着看着他们,而这一次,她不仅气质发生了变化,连说话的语调也发生了变化,她的语调奇特,带了抑扬顿挫感,仿佛奇怪的咒语,而她的眼神漠然中带着一丝犀利,仿佛居高临下的看着芸芸众生的“神”。
但她那有些奇异的腔调却充满了莫名的魔性,让在座除了流祺以外的人有些不可自拔。
““拟真实”项目组所属,第二组,七忆,请多多关照。”她笑了一下,然后默默退到了流祺的背后。
下面的军官们有一时间突然茫然了,他们仿佛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不知道到底是被七忆身上浓烈的反差感所影响,还是被七忆那奇异的语调而影响。
不过普希金反应很快,十分迅速的从恍惚间脱离了出来,他拍了拍手,同时试图用言语来唤醒下面还是恍恍惚惚的军官们。
“好了,好了,大家掌声欢迎!”他说的很大声,将其他军官们拉了回来,同时会议室里便响起了不怎么整齐的掌声。
“好的,欢迎仪式到此,接下来我们继续会议,首先,先分配一下..........”
大概在2小时后,会议结束,安德烈亲自开车将两人带会招待所,在回去的路上七忆主动开口说话了。
“看来这次我要和安德烈先生一起在奥伦堡防区了,流祺你一个人在切别尼基和他们一起防守不会忙不过来吧?我看地图上那里是纯水域战区,但那里的河道不直,有多处凹凸,且地区地况复杂,植被覆盖面积大,防线碎片化严重,你会不会忙不过来啊?”七忆那温柔的脸上挂上了几分担心,当然不是她不相信流祺的水平不行,而是作为朋友以及搭档对她的关心。
“安心啦,你还不清楚我吗?我最擅长这种活了。”流祺很自然的对七忆笑到,和有些懵的安德烈不一样,流祺对七忆这种很突然的转变显得很熟悉与适应。
“哦——”七忆哦了一声后,便转头靠在玻璃上,望向窗外,远处那雄伟而连贯的山脉,上面遍是防御工事,以及驻守于此的军队,她带上了耳机,静静的望向山脉。
“难道是我脑子不好使?”安德烈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从会议室里出来,上车之后,七忆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刚刚那个有些古怪、诡异的七忆变回了原先那个笑容温暖可人,与人十分亲近的女孩。
之前在军区总指挥部里的七忆仿佛就像一个奇异的幻影,一个错觉,消失不见了,安德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最近因为战事紧迫,导致自己精神有点问题了。
通过后视镜,流祺看到安德烈那张正在走神的脸,聪明的流祺已经猜到了安德烈正在走神的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她将身子靠向驾驶位的椅子边,将头凑到了安德烈的耳边,对他小声说道。
“七忆她是这样的,她过度紧张不安或者疲劳的时候会十分反常,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书上说的另一个人格。”流祺像他解释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七忆,她都是七忆,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她带着有些安慰的语气对安德烈说道。“不过嘛,反正按照战事安排,你们师团是要去奥伦堡防守的,七忆也被分配到奥伦堡支援,你们总是会成为战友的。”
“说不定你就见到黑日白光了。”
“那个黑日白光是什么啊?”
“就是刚刚那个七忆。”流祺带着一丝坏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却突然有些安心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但有那么一瞬间,安德烈脑海中闪过了一丝失落。
“如果我也能像流祺一样了解七忆的话........”
“不不不不不,我在想什么,我只是.......”安德烈很清楚,七忆和流祺只是来进行支援任务的,等到这场这次战役结束后,她们会回到属于她们的地方,而安德烈自己也一样。
安德烈很清楚,自己的归宿就是这条“生命线”,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逃离这场战争,战争结束,要么战死于此,要么老死于此。
感觉还是战死于此的可能性最大——安德烈自嘲到。
安德烈的胸口开始沉闷了起来,很难受,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
他感觉到了一份厚重的无力感。
但作为军人,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感,因为,他的身后便是叶卡捷琳堡,便是苏联,便是半个世界,便是几亿人民的平安喜乐和美好人生。
“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个,现在战事才是重中之重。”
他很清楚,他没资格,也不能想这些“无所谓的事”。
对于数亿人的平安与幸福来说,他们这些驻守“生命线”的军士们可以,不,是必须放下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
“人类是一个伟大,而幸福的种族,他们总是被自己最勇敢的人们保护的很好,而如果勇士们倒在了战场,还会有更多的勇士来接任他们,继续保护着自己背后的人们。”七忆突然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而在后视镜里,安德烈看到了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是什么歌曲将她的心感动了吗?
“那么这些“勇士们”中又是否有我的一份呢?七忆小姐。”安德烈看着后视镜里的七忆,并问道她。
七忆听到了安德烈的话,她摘下耳机,将头转向他,笑着对安德烈说:“您在说什么呢,肯定有安德烈先生的一份啦。”她笑了。
笑得有如天边的彩虹,有如劈开乌云的阳光。
安德烈便仿佛来到了春日之下。
“谢谢七忆小姐的鼓励。”安德烈的手在发抖。
2019年1月18日上午10点21分,黑云压城,在奥伦堡西南侧的康纳利扎坦斯污水处理厂的高地处,安德烈指挥着自己手下的第一步兵防卫师的军士们加筑防御工事,士兵们纷纷将弹药箱、食物补给以及医疗补给运到防线边,他们以及做好了在这里展开持久战的准备了。
“安德烈先生,以你的经验来看,我们这里会承受大概多少感染体的进攻?”七忆有些担忧,毕竟这次是大规模防守战,而且.......
“我们驻守的奥伦堡战区是首当其冲的战略要地,我们背后便是大平原,这次感染体潮最先冲击的便是我们这里,整个乌拉尔防御线,我们的位置是水道交汇战区,是山地防区与水域防区的交汇处,如果我们这里失守,那么乌拉尔河防线和乌拉尔山防线就会被从中截断。”安德烈面色严肃。
“我推测,我们可能会受到为数接近10万的感染体的进攻。”他吐出了一个令人有些绝望的数字,要知道,随着感染体存活时间的变长,它们体内的“Z”物质浓度只会越来越高,而它们的身体硬度与强度也只会越来越高,这批为数10万的感染体的抗打击能力和攻击性可比1976年的10万感染体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么多?!”七忆有些惊讶,她之前听沙姐说过,艾音和雾理在巴黎摧毁了接近30万只轻度感染体,当时自己觉得所谓的大规模感染体们潮也就那样。
但有朝一日,她真的等到那如山如海的感染体浪潮冲到自己身下的时候,才感觉到什么叫恐怖。
什么叫做由死亡组成的海潮。
“艾音姐和雾理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七忆吃惊与这两人当时是怎么做到这样的事的。
“看到对岸的那个凸岸了吗?”安德烈用手指指了指屏幕上的地图,然后指向了高地对岸的那个凸岸。
“感染体们基本都聚集于此,然后从这里下水,试图渡水上岸进攻。”
“我们在山坡顶上部署了大规模的炮兵阵地,在滩涂上部署了防御部队,他们保护山顶的炮兵们能在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能轰击试图抢滩登陆的感染体们。”
“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们不受任何威胁,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呼叫轰炸机进行火力支援,他们会扔下足以让一个大城市陷入火海的凝固汽油弹,而炮兵们也配备了铝热剂燃烧弹,以在防凝固汽油弹下有漏网之鱼。”
“好的,我明白了。”
2019年1月18日中午12点54分,第一批感染体潮已经来到了凸岸处,开始下水横渡,它们不会什么游泳,它们只是在依靠生物本能的“狗刨水”但这并不妨碍它们如同旅鼠入水一般向岸边冲来,那场面,像极了一大群食人虫豸向人们涌来,令人不寒而栗。
它们的速度很快,仅仅在人们准备开火的空隙之间,打头的感染体群就已经快要越过河道了。
“听我命令!第一第二炮兵团,破片高爆弹准备!”
隔着数百米,七忆也仿佛听到了炮兵阵地上齐刷刷的炮管上膛声、待击发的声音,那声音清脆中带着部分沉闷,满是重金属的摩擦声与碰撞声,但却给于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以安心。
“开火!!!”
“咚——”一阵接一阵的火炮发射声,接着,便是高爆炸药被雷管引爆后那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炮弹被炸裂开来的外壳变成许多高温锐利的破片以高速四散,向感染体那坚硬的身躯飞去,要将它们那罪恶的身躯撕裂,割开。
当然,这种对生物体专用的厚壁破片高爆弹的杀伤力很足,许多感染体不是被冲击波震飞,就是被巨大的威能炸碎,还有更多被高速四散的高温而锐利的破片撕裂开了身体,或是被切碎。
但那只是炮弹落点的中心区域,而那些被杀死的感染体,也不过只是一些轻度小型感染体罢了,真正的威胁,可不是这些炮弹就能轻易解决的。
“重机枪!不要停,给我狠狠的打!!!”
大口径的机枪弹药飞驰而出,带着赤炎的炽热与火药的威能,以及人们的愤怒扫向了躲过炮火打击的感染体们。
“Dang!Dang!Dang!”的枪声在七忆耳边炸裂,她看到了无数火球与光线覆盖着这片土地,炮火将这块已经一毛不生的焦黑土地有犁了个遍,她第一次感受到历史书上写到的世界大战的恐怖,以及残酷。
毁灭,毁灭,在毁灭,不断在这片土地上重复,重复,在重复。
她看着这一切,突然心里漏了一拍。
人类们的防线,随着火力的全开,一直维持着可以说是余裕的状态,后勤部队们也在不断的向他们输送弹药,看起来似乎人们只要能保持火力的继续,便能将这批黑压压的感染体们死死的压制这里,而这场防守战的胜利也将随着感染体数量的削减而向人类们靠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和七忆依旧十分紧张,作为这场战役,奥伦堡西南防御带的最高指挥官安德烈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他知道,战场上容不得一丝松懈,因为,战争从来就是瞬息万变的,任何不确定的事,都有可能会成为导致毁灭与崩溃的引擎。
“长官!卫星显示,有一批大型的感染体正向我们这边极速靠拢!”
“无人机呢?!把无人机图像调给我!”“是!”
指挥室的大屏幕上,无人机摄像头的图像被传递到了上面。
“Сука блядь!!”一向绅士气的安德烈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作为资深战时指挥官,他最讨厌的就是防御时遇到这种体量的巨型感染体。
屏幕上的感染体们是黑熊感染体,它们被“Z”物质感染的身躯在突变下体积直接翻了整整一倍,而且由于体积的增大,它们极度渴求能量,所以攻击性极高无比,而且人类本会本能的惧怕体积比他们大许多的生物,这样一来,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这帮巨型感染体,防线是很容易崩溃的。
而现在,这些如同死神化身般的怪物们正以每秒25米左右的速度向着阵地狂奔而来。
“炮兵不对!铝热剂燃烧弹准备!给我向那些巨型感染体发射!就算不能烧死它们,也要延缓它们的进攻速度!”安德烈通过无线电向炮兵阵地的指挥官下令。
一阵火光随着他的命令落下,炮兵向着那些巨型感染体发射了铝热剂燃烧弹以及高爆穿甲弹,同时,他们还用火箭车向它们发射的成群的火箭飞弹,以及单兵导弹。当然,如果有必要,安德烈还会通知远处的导弹部队发射导弹,势必要将这些巨型感染体们阻绝在步兵防线以外,不让他们被巨型感染体们冲击。
一阵火光过去,在浓烟中,无人机镜头捕捉到了巨型感染体们的生命迹象,它们身上坚硬而厚重的“Z”结晶散发着浓郁的绿光,宣告着人们的火力在它们面前的无力,它们依靠自己身上由“Z”结晶组成的“铠甲”和被“Z”物质强化过的身躯硬抗住了炮火的打击。
“它们还没死?!”安德烈十分惊讶,七忆甚至看到旁边的一个军官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导弹!通知导弹部队,发射潘兴2号导弹。”安德烈十分果断的下令,但他不能确定,毕竟战线吃紧,导弹部队也肯定很忙,但战事紧急,万一同时有多个防区都需要导弹部队支援.........
“我去吧。”七忆站了出来,“如果导弹部队有多个攻击任务,就让他们优先支援其他地区。”
“.......”安德烈手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抬起头来,看向了七忆的面庞,她略带金色的眼眸中闪耀着如同黄金般的光芒。
七忆知道,这会是时候履行她前来此地的任务了。
由于巨型感染体们的急速逼近,岸边最前线的第一道防线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面对这群比坦克还要令步兵绝望的怪物们,防御的士兵们明显开始退缩。
“给我开火!不准停!不准退!想想我们背后的人民!我们背后的战友们!谁停了,谁往后退一步,老子就毙了谁!”负责第一防线的第一步兵防卫师第二步兵防卫团的团长杜尼亚·杜涅奇卡·库尔布斯基端着共和国产骇浪3式8.0mm突击步枪在亲自在防御工事上督战。
他的出现,让原本因为巨型重度感染体逼近而有所动摇的防线迅速稳定了下来——毕竟对于身临激战的前线士兵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将军愿意同士兵们同生共死更能稳定军心的手段了。
身为历战老兵,杜尼亚很清楚,如果第一防线崩溃,很容易导致连锁反应,后面第二、第三防线也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杜尼亚早已在心中下好决心,自己就算死,也要和驻守在第一防线的第二步兵防卫师的兄弟们死一起,他的军衣口袋里就装着炸药,如果有必要,他会引爆这枚炸弹,与攻上来的感染体们同归于尽。
“我的妈妈告诉我,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和我的父亲因为这场灾难被迫逃离了生养我们的土地,他们的一切都被这些怪物们所毁灭。而现在,长大成人的我誓死不会让背后的人民,再受这些前人们承受过的苦痛!”
——摘自新·苏联人民英雄纪念碑(叶卡捷琳堡)下镌刻的一句话。
“我们的名字无人知晓,我们的功绩永世长存。”
——摘自新·苏联无名烈士墓墓(叶卡捷琳堡)下镌刻的一句话。
巨型感染体们依靠着自己的强化后极其坚韧的身躯与外皮上无比强硬的铠甲,向着第二步兵防卫团的驻防区不断挺近。
士兵们手里的大口径机枪喷吐着火舌,但在重度巨型感染体们坚硬的铠甲下,尖锐的穿甲机枪弹也黯然失色,怪物们在人们惊恐的眼瞳中继续前进着,如同不会退却的毁灭本身。
“他妈的!火箭筒给我!”杜尼亚对旁边的卫兵大吼道,旁边的卫兵迅速的从弹药箱里扛出了一柄“风暴标枪·1”单兵导弹。
“咻——”导弹从长长的钢管中射出,如同飞龙一般,直愣愣的撞向靠的最近的巨型感染体,“砰——”导弹撞上感染体,同时产生了二次爆炸,但除了炸碎了它身上的些许“Z”结晶以外,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阻碍,反而感染体吃痛,变得更加暴躁,向着阵地冲来,转眼之间,它已经进入了河岸浅水区,脱离了最难过的深水区。
它嚎叫着,嘶吼着,暴怒着,如同末日巨兽一般,向着防御工事后的人们冲来。“咚——”用于保护阵地的防爆水泥板没能挡住它狂暴的撞击,被撞开,然后碎裂了一地。
“该死——”杜尼亚看着防线无可奈何的被巨兽撕开,发出了无能狂怒。
撤?
杜尼亚咬着牙,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下达了这条耻辱一般的命令,他可以去死,但他不忍心让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去阻击这绝无可能阻击下的巨兽。
虽然刚刚自己用枪毙吓唬士兵,但实际上他并不会枪毙这些和他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们
杜尼亚感到了自己的无力的,要是自己能阻击下这些重度巨型感染体就好了!
要是........
“咚——”一条黝黑的闪电从天而降,仿佛天神降下的黑雷。
“别退,组织他们重新占领滩涂!”
在“拟真实”系统的作用下,化身为“黒鲛鲨”(这个形态的代号)的七忆从突破防线的那只巨型感染体的尸体上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眼睛通红的杜尼亚大声说道。
“这是安德烈·洛班·索科洛夫上校的命令。”七忆用好听的声音却说着如山般的军令,让人有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听到了吗!让我们重新占领滩涂!”杜尼亚端着枪,往滩涂冲去,带着被鼓舞的狂喜,决绝地往前冲去。
七忆看着这些濒临绝望的士兵重新拾起了即将失去的勇气与斗志,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自己就是来干这个的。
如果能激励到谁,让谁有继续下去的希望,便是自己的幸福,曾经作为偶像的自己也好,现在作为特殊战斗人员的自己也好。
七忆从来如此。
这是属于七忆的幸福与希望。
身着黑色长袍,带着鲨鱼兜帽的七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接着便再度握紧成拳。
黑色的雷汇聚在她的手上,迸发出仿若无穷的力量。
她知道,还有很多重度巨型感染体等待自己去清理。
而自己要在导弹未准备好的时候,尽全力的清理更多的巨型感染体。
她看向了对岸依旧源源不竭的冲来的感染体和奔涌而来的巨型感染体,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深入敌营,否则在不一定能造成实质性的打击,那么危险也不会完全解除。
她一跃而上,作出了任何跳高、跳远运动员都为之瞠目的动作——仅仅一下,她便从滩涂跳到了对岸。
而岸边,燃烧的林中们的感染体们只看见一道黑雷从天上坠落,掀起毁灭的序章。
七忆的动作很快,她的目标很明确,小型感染体不是她的目标,她要做的是尽可能多杀死巨型感染体们,很快,七忆在安德烈的无人机的侦查下,找到了第一支巨型感染体小队,那是一支为数3只的熊型巨型感染体队伍,它们迅速的发现了逐渐向他们逼近的七忆,它们咆哮着,试图迎击急速而来的七忆,七忆并没有做出什么规避动作,当然,她虽然平时像个憨憨,但不代表她在作战时像个憨憨,她直冲而上不是说她不会退让,而是没有必要,或者说她求之不得。
“咚——”七忆二度加速,她的身躯便如同炮弹一般,直愣愣的洞穿了那只迎击的熊型感染体的身躯,她做到了炮弹都无法做到的事,仅仅一击,便依旧将那只感染体的身躯击穿,那只感染体如山的躯体便无力的倒下,再也无法再运动起来了。
同时,她迅速跃起,抬起自己长而白皙的腿向着感染体的头颅重重劈下,被劈中的感染体的头颅当场被击碎,它便丧失了活动能力,永远的倒在了焦黑的燃烧着的土地上。
尘归尘,土归土。
看起来,七忆似乎无往不利,但在她陷入胶着的战斗中,不知不觉的,巨型和中型感染体在她的身边越聚越多,慢慢的,七忆的能量开始下滑,动作出现瑕疵,有不少本该躲过的攻击没能完美避开,导致七忆被击中了几次。
“糟了,七忆的作战持久数值不够支持她这么高强度的作战。”远在上海的“拟真实”项目组总部的調控室中,有许多人都在看着七忆的实时身体数据,以及从前线传来的无人机镜头数据。
身为七忆的同期人员的白芒率先发现了七忆的问题——“糟了,七忆的作战持久数值不够支持她这么高强度的作战。”白芒有些不安的说到。
“我知道。”时狩沙的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
“沙姐!要不然现在紧急安排一辆运输机让我和白芒去支援七忆她们吧!”苏莓有些急了。她和七忆以及白芒都是第二组的人,三人的同期情谊很深。
“...........”时狩沙没有直接答应苏莓,她拿出电话,接入了安德烈的作战指挥系统中(她是有这个权限的)。
“七忆的能量储备不够。”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冷静。“我建议你们趁着她现在还撑得住,通知导弹部队,立刻,马上,加急的向着七忆的那个位置发射导弹。”
“什么?!七忆还在那里啊!”安德烈听到这条命令(时狩沙在这次战役中有副军级的指挥权限)发出了咆哮。
“你最好快点——要是你还想见到七忆的话。”时狩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酷而决绝。
“这是命令。”
“可是——”
“让导弹部队发射吧,我剩下的能量还撑得住。”七忆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入了安德烈的耳中,“我们应该做出最优的决定。”七忆的声音很是决绝。
“请相信我!我撑得住!”
“...........”安德烈沉默了一秒,然后立刻下令到——
“通知让后方的导弹部队,向东经50°43′21″北纬 52°57′13″的位置发射潘兴2地对地导弹.......”安德烈有些无力,他用手死撑着着桌子,但他写满了失落的脸已经出卖了他心里所想的一切。
“希望你真的能撑住,七忆,我想再见到你。”安德烈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如果有上帝,我向您祈求,祈求不要让这位天使葬身在这种绝望之地!”这是安德烈第一次对他不曾相信过的神的祈求,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世界上为什么有人去信仰那虚无缥缈的神,正是因为他们都是区区人类,人类们的无力,使得他们不得不转向求神。
纵使大家都知道世界上不存在神,就算有,祂也不会注意到人类那小小的祈求。
“现在只能看七忆的剩余能量储备能不能躲过这轮导弹的轰击。”时狩沙双手撑头,靠在桌上,双眼合拢,不再说话了。
“轰!”导弹群们从天而降,潘兴2地对地固体弹道导弹群从乌黑的天上划过,带来了些许流光,继而在地面上爆发出毁灭般的威能,导弹产生的冲击波甚至让对岸正在抢修防御工事的工兵们差点被掀翻。
“七忆!!!!”安德烈在指挥室中几乎是吼了出来,他30余岁的人生中,有过半都是在军营中度过,而那天,七忆温暖的手握住了安德烈那带着皮手套的冰冷的手时,他便对这个如同太阳般的女孩在意的不得了,因为,这个女孩可能是他在这座极北的冰冷要塞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那是一种皈依感,一种崇拜。
或者说,在他的心中,他把七忆当做了他的“太阳”。
而现在,安德烈知道,自己要去拯救自己的“太阳”了,安德烈不允许自己的太阳陨落在这种绝望之地。
“她不属于这里,她更不应该陨落在这里!我要去救她!”
他挎着枪,从指挥室中走出。
“第四步兵防卫团第一特殊行动排!”这是他本人亲自训练的别动队,本来是为了执行侦查任务而训练,却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把七忆给我带回来,我会帮你指挥的,这段时间不会算你擅离职守。”时狩沙那略带冷漠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
安德烈也没接她的话,他十分迅速的带着人登上了刚刚准备好的皮划艇,趁着导弹轰炸过后的空隙,他要渡江前去拯救七忆,拯救他的“太阳”。
他带着人,一路迅速通过燃烧着的树林和大地,来到了七忆最后的信号发出地。
在那里的是堆成山一般的巨型、中型感染体焦黑的尸体,它们几乎无一完好,不是被打断,就是被打碎,一看就知道是七忆的“战绩”。
“给我找!把地给我掀了也必须把人找出来!”安德烈下了命令,30余名精锐战士开始到处找人,最终他们在一只损坏严重的黑熊感染体的身下找到了晕过去的七忆。看起来她是用这具尸体作为掩体,再加上自己的能量储备躲过了这次导弹群的轰击。
“人找到了!”
“那里!?!”
“在这里!长官!”
安德烈十分迅速地冲上去,将满面炮灰的七忆扛在了肩上。
“走,我们撤。”
“我建议你们快点,后续的感染体潮已经涌了上来。”时狩沙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焦急,“我这边已经下令了,15分钟以内,轰炸机会再度对该区域进行轰炸与点燃。”
“嗯。”安德烈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同时表示了认可。
“快,我们快撤!”
安德烈扛着七忆,迅速向岸边撤去,但已经很近的感染体们的吼叫已经从旁边燃烧着的树林中传了出来,说明它们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身边。
“长官!我们被合围了!!”一名士兵向安德烈报告到。
在他们搜寻七忆的短暂时间中,这帮前仆后继的感染体就补上了导弹群打击所造成的空缺位置,将还处在空缺位置中的人们重新包围了,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巨型感染体了,但中小型感染体仍旧是让所有缺乏防守阵地的步兵都忌惮万分的威胁。
“听好了!这个女孩子很重要!她是我们的救星!我们30多个人就算全死了,也要把她送出去!”安德烈吼道。
“这是命令,也是我的命令!”
“是!!!”士兵们既然来了,就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们心里很清楚。
他们30余人端着轻火器,在遍布感染体的火炎地狱中如同困兽一般,竭力向前冲去,发出了困兽最后也是最强的嘶吼。
“冲!!!!”
他们很猛,一路冲杀到了岸边不远处,但感染体们对他们的包围圈已经合拢了,再也没有所谓的“突破口”了,而他们也只能找到一处地势高的地方,一边呼叫支援,一边利用地形进行防御。
他们很猛,但再强的弩也有末时,很快,这支只携带了轻火器的援救队陷入了火力不足的绝境,他们携带的弹药已经告急了,而小型感染体们也已经要冲了上来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七忆能醒过来,以及,希望她还有多余的能量把他们带出去。
安德烈握着七忆被灰染黑的原本白净的小手,看着她被焦土染黑的可爱脸庞,他真的不想让这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女孩陨落在这里。
但他很无力,他做不到全身而退,他甚至做不到将她送出去这一件近在眼前的事。
“长官!我们去当诱饵吧!我们死了不要紧,您一定要把她带出去!”傍边的士兵对安德烈说道。“让我们去吧!”
安德烈犹豫了,他再一次犹豫了。
七忆做梦了,她再一次做梦了。
七忆在恍惚中又做了噩梦,而这一次,那个人不笑了,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七忆鼓起勇气,迎着灼烧,慢步走向了她,她背着光,让七忆看不清她的脸。
七忆第一次拥抱了总是这个带给她痛苦的女孩,虽然那拥抱如火一般焦热,七忆承受着灼烧,而她接受了七忆的拥抱。
七忆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一直背着光,灼烧她的,正是她自己。
两个七忆相视一笑,都微微地翘起嘴角笑了。
黑日白光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便无声了。
七忆从安德烈得怀中醒来,自行站了起来,强烈的白光从她身后的黑日中迸发而出,仿佛东方神话故事里的神明一般,散发着圣洁而不可侵犯的光芒。
安德烈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被那白光染得通透。
正是因为通透,所以才刺眼。
仅仅是一瞬间,他看到了周边围拢上来的狰狞的感染体们瞬间被白光吞噬,灼尽,只留下洁白无垢的白色的碳化塑像被风一吹便四散开来。
那个七忆没有说话,她只是示意安德烈他们跟着自己往岸边走,一路上,七忆散发的强烈白光仿佛一层牢不可破的加护,一个不可被侵犯的领域,毁灭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邪恶感染体们。
纯粹的瞬间高温将它们化作洁白的灰烬。
小队靠着黑日白光的掩护,成功的回到了皮划艇上,七忆也和他们一起,坐着船驶向了已经被夺回的滩涂防线。
头上,数架轰炸机呼啸而过,向着他们背后的余下的残余感染体们降下了炽热的烈焰与爆裂的威能。
七忆也不再散发那纯洁而刺眼的白光了,她看着船上刚刚从地狱中逃出的,前来拯救她的勇士们微微的笑了,继而缓缓睡去
但那笑容,仿若寒冬的天空下和煦的暖阳。
如同诗人笔下,那最美的天穹。
温暖,柔美,令人感到幸福与安心。
由此,奥伦堡水道交汇战区防守战役也宣告了人类们的短暂的胜势。
但这并不是这场第10次“生命之战”的全局胜利,他们只是守住了奥伦堡,还有更多的战役等待着人类们。
如同神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