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燃尽（1/1）

在前往“生命线”的运兵火车上，一个男人正在喝茶。

“臭莫莉，不就仗着自己胸大嘴巴大，天天欺负我，看我怎么捏死你！”

他看着不远处的两名少女正在打闹。

放下茶杯，他摸了一下靠在一旁的狼头手杖剑。

一旁的士兵们，还看着少女们有趣的打闹一边还起着哄。

“谦幽！谦幽！捏她胸！”

其实他们只是想看少女之间互相揉胸吧，一帮变态大叔——虽然这些当兵男人的年纪都在二十上下，却早早显露出了变态大叔的潜质。

他笑了一下。

这也算是他们服役生涯中难得的休闲时光吧，有两个有趣的女孩陪着他们上前线。

哎，可恶，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呢。

当年的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坐在那群大兵们现在坐着的位置上的呢？

中校他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坐在自己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的呢？

白芒不知道，他想知道。

“这副眼镜送你，晚上看书的时候别看坏了眼睛。”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他的团长笑着，将一副眼镜送给自己。

“啊？原来中校您知道我每天晚上偷偷看东西啊。”

“我也是作为书香门第出来的，就算在前线这种地方，就算是我也想看看那些轻松愉悦的书，我挺理解你的”中校拍了拍白芒的肩。

白芒也是这样的，拍了拍团长的肩，拿着眼镜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其实他不是在看书，是在看她写给他的信。

虽然现在是信息时代了，但有些东西，还是手写的更有含义。

当然，如果在前线，那个没有她在的地方，有机会的话，他还想找中校他一起下下围棋的。

就当聊以慰藉了。

可惜找不得了。

“好了，别闹了，安静一会，马上就要到秋明了。”他制止了一下她们过分的喧闹。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死板的长官，他只是不想让在秋明补员的苏联士兵们看共和国士兵的笑话，毕竟这不是什么该笑的事。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想留一点安静的时间给自己脑海里的旧回忆。

生命线上的日子很难过，北境的风很凛冽，刮在皮肤上的时候真的就像是锋利的冷锋割在肉上一样疼。

在那个“拟真实”系统，甚至战争首脑计划还没有启动的时候，要单靠常规军队守住这偌大的生命线真的十分困苦，有些时候，真的就是在用人命去填。

那个时候，白芒站在20来米高的生命线上，看向西边的地平线，他经常会想象，1976年的人们究竟是怎么守下来的。

上至指挥官，下至普通大兵，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是带着怎么样的意志守下来的。

“亚欧大陆虽大，但我们背后就是数以亿计的人命。”

他们是这么想的吗？

“我有些想她了。”

“他们来了！！！”一阵有些惊讶的喊叫将白芒扯出了回忆。

一时间，白芒还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还以为是感染体们像当时一样压了过来。

白芒下意识的握住了他那把狼头手杖剑的剑柄，准备蓄势待发的拔出来。

但很快白芒意识到，刚刚的喊声不是在喊感染体来了，而是说补员的苏联士兵们上车了。

而发出这道有些惊讶的声音的是莫莉。

“谦幽你看，他们和我一样是金头发诶——”

正常人被这么吓了一下应该想破口大骂那个一惊一乍的人的。

但白芒没有。

如果是真的，白芒希望它是假的真消息。

如果是假的，那白芒希望这个假消息是真的假消息。

他回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天睡前，他正在和他的女友打电话报平安，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唠叨着他。

“北边冷，记得多穿点，别冷着，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这边还有厚衣服，放心吧，最近也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你注意安全。”

仔细想想，当初的她可是百般不情愿自己前往生命线上服役，怕白芒死在那里。

“当时偷偷跑都没跑掉，还是被抓了包。”

易经渐卦九三，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这是她送白芒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白芒可是保证天天都要和她报平安才把她摆平了的。

“有些麻烦呢。”

“有感染体突袭！全体武装，准备战斗！”中校急迫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军人的天性使得他立刻中断与她的闲聊时光。

“白芒！你马上带着你手下的人，往133号防区布防。”

“是！”

白芒接到命令，立刻通知手下的联络官，把命令通知给下属的部队们，这个时候，他们有不少人都睡了。

“让他们5分钟内赶到133号防区布防。”

133号防区是白芒他们第29军第3步兵防卫团第一加强营负责的防区，这块防区易守难攻，但白芒依旧安排了战士在这里轮流巡逻。

当然，白芒的谨慎安排也收效颇丰，等他赶到的时候，战士们已经整装防卫好了，为数不多的几只轻度感染体也已经被击毙在了防线下。

但白芒并没有松懈，作为经验颇丰的指挥员，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当然，不出他的意外，天上的卫星也发现了问题。

以这场攻击为开端，卫星发现了西边各个感染体聚集地中愈来愈多的感染体开始纠结在一起，已经形成了感染体集群，它们已经向着生命线进发，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未来的不短时间内会迎来第十次“生命之战”。

而根据电脑计算结果，这次的感染体进攻规模会达到不小的40万左右。

当然，这次规模不算大，毕竟考虑到人类第一次“生命之战”感染体的进攻规模可是达到了惊人的120万。

可是随着感染体们感染时间的变长，它们的感染程度也越来越深，第一次生命之战的时候，巨型重度感染体还几乎没有，而现在的一只小型轻度感染体都有匹敌当时的中型轻度感染体的威胁力。

更别说现在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各种大小的重度感染体，感染体们的威胁和破坏力已经不可和当年而语了。

每每想到这里，白芒就会流冷汗。

现在的他真的无法想象人类在失去“拟真实”系统带来的破格战斗力和“战争首脑”无与伦比的战场掌控力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能做到现在这样的伤亡程度。

他算过一笔账，第十次（无“拟真实”系统与战争首脑）生命之战和第十一次（有“拟真实”系统人员参与，指七忆和流祺参与）生命之战的士兵伤比达到了惊人的3:1（也就是说3个人上战场至少有1人会受伤），亡比甚至达到了3:2（也就是说3个人上战场受伤的话至少有2人会死）

想象一下，这对没有“拟真实”系统支援的前线的士兵们的压力是有多大，面对感染体们的时候是有多恐怖。

不出预料，从那天起，生命线开始持续收到感染体们的进攻，多的时候一天可能会达到几千只（数个编制团的人数），少的时候也有几百只。

而且，这只是白芒他们这个29军负责的防区受到的进攻。

就算是他们都站在21米高的钢筋混凝土防爆墙上，对着下面的感染体们用大口径枪支扫射，每天也有好几人死亡，更别说有些没有防爆墙的防区了。

更恐怖的是，这还只是先头部队。

是没有巨型感染体的情况下的。

就白芒知道的，他身边的几个校级军官，都已经把遗书写好了，他们已经做好了与家人说永别的准备了。

这可是校级军官啊，更别说下面的尉官和士官了.......

白芒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像他们一样给她和父母说这些。

“他们还等着我回去.......”

“我可是答应了她的。”

当然，白芒在休息点想这些的时候，离他300公里的139号防区，又有一个班的战士死在了防区中。

他们也和白芒一样，有家人，有朋友，更有一个她在等待着他们。

“长官，我们马上就要到叶卡捷琳堡了。”一名副官的报告声打断了白芒的回忆。

“好，让战士们做好下车的准备，下车后在指定位置列队。”

“是！”

流弹呼啸着从白芒他们的头上飞过，白芒已经亲自抄着“激流-1”轻机枪开始对着墙下乌云压城一般的黑潮扫射，同时，他们背后的炮兵们也在一刻不停的用各种炮弹和飞弹攻击着远处源源不断涌来的感染体们，试图为白芒他们减少一些压力。

“工程兵！弹药都搬快点！我们这边弹药不足了！”白芒傍边的一名上尉正喊叫到。

伴随着人们嘶吼声，火舌也在不断的向墙下不断涌上来的感染体们喷射着弹雨。

墙上炽黄的火炎与墙下乌压压的感染体们形成了一幅充满了明暗对比的恐怖油画。

不知名的画师用火炎，用恐惧、尖叫、死亡以及绝望，绘制了这幅地狱绘卷。

“它们快涌上来！”一名机枪兵有些惊恐的声音传到了白芒的耳中，他知道，这名大兵肯定害怕极了。

“不要后退！继续开枪！枪停了它们就真的上来了！”白芒厉声呵到，同时他身先士卒，再把自己往墙边移动了不少。

白芒的呵声与实际行动立刻将士兵们的恐惧驱散了不少，士兵们纷纷抵上前去，凑在墙边对着墙的正下方，仅有咫尺之间的感染体们疯狂扫射。

人们嘶吼着，像极了发起困兽之斗的战兽们。

终于，经过了这番生死之战后，白芒他们守住了自己脚下的防线。

他们击退了它们，也一并活了下来。

当然，他们这边结束了，并不代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很快，白芒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要求他们（已经结束战斗的部队）抽出战斗人员前往支援134号防区。

那边出现了3头巨型重度感染体，就快要撑不住了。

导弹部队肯定是不能火力覆盖134号防区。

当然，这不是因为有战士在那里，而是因为那里有防爆墙，一旦导弹洗地，墙体必定出现损毁，届时防线会被撕开一道不小的口子。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掉人去支援，哪怕这实际上看起来像是用人命在填坑。

白芒很清楚。

他立刻组织了一批战斗人员，前往134号防区，由他亲自带队，他将后续防御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副官，自己带着人前去支援134号防区。

不光是因为任务，也更是因为他的团长在那里防守。

自己必须去。

他用棉布擦了擦自己怀里的那副眼镜。

它在战斗中碎了一块镜片。

很可惜，白芒去晚了，等他抵达134号防区的前线的时候，他的老长官，他的团长已经死在了担架上，巨型感染体的攻击造成的冲击波波及到了他，冲击力震碎了那位团长的五脏六腑，使得他内出血而死。

而白芒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的上级战死了，我得顶上他的位置.......实在不行，就不要等我了吧.......”

——摘自白芒少校的录音笔中准备好的遗言

“我是白芒少校！从现在起，由我临时接替第29军第3步兵防卫团团长职位并指挥作战，请各位营长与我保持联系.........”

白芒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但他尽量保持平静，不要再无线电中表露出来。

因为那可能会影响战士们的作战士气。

“立刻把我们现在能用的任何重火力调过来，两翼多加轻火力，维持住压制力，所有重火力集中对付剩下的重型感染体，越早击杀越早回防。”

“把筒子给我。”他向一旁的炮兵要了一架“怒龙—2”单兵导弹。

他亲自上手，把筒子里的单兵导弹射向了已经突入防线内的巨型感染体。

很快炮兵们响应了他的行动，他们纷纷重新调整好被冲散的阵型，开始集中火力向剩下的重型感染体发射炮弹。

巨型重度感染体皮糙肉厚，身体内有着高浓度的“Z”物质，体表甚至出现了成块的“Z”结晶，它们形成了一幅无比坚硬的铠甲，保护着感染体们，使得它们的防御力甚至超越了重型坦克的主装甲。

白芒他们集中了一个炮兵连的各种火力，在第一轮攻击中轰杀了一名巨型重度感染体，有好几枚125mm穿甲高爆弹直接命中了它的躯干，才终于将它钢筋铁骨的身躯撕扯开来。

而余下的一只重度感染体像是发现了人们进攻的中心——成建制的炮兵阵地。它立刻无视周围的火力对它的牵制，转而直接进攻刚重组好的炮兵阵地。

炮兵们无法组织高速冲来的体型堪比重型坦克的巨型感染体，阵型立刻被冲散开来。

“不要后退！重新组织进攻！”白芒一边在无线电中命令一边抓起一把单兵反坦克炮射向了在炮兵阵地横冲直撞的巨型感染体。

白芒与巨型感染体的距离不算远，在用反坦克炮攻击了那名巨型感染体，虽然未能直接命中，但爆炸足以分散那名感染体的注意。

白芒不光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更是一名战士，一名武士。

他抽出自己那把BG-42号钢制成的狼头手杖剑，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名感染体。

他要用身躯来争取炮兵们重组战斗力的时间。

这个时候他还不是“拟真实”系统的人员，他也仅仅是个强于普通士兵的会剑术的普通战士。

但他足够勇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师父是这样教他的，而他也是这样学的。

他知道巨型感染体虽然力量强悍，防御力极高，但它们始终只是兽，只是毫无思想的蛮物。

那名感染体发现了这个向它冲来的不怕死的男人，它的本能使得它立刻转向攻击白芒，它巨大的手抬起，然后重重劈向白芒。

白芒死死的盯着它的手，在后跳一步躲开了它的砸击后，他迅速起跳，踩着它的大手跑上它的身躯。

白芒的目标很清楚，他知道感染体虽然视力不好，绝大部分时候靠嗅觉和听觉，但近身缠斗，视力和听力是必不可少的。

他的目标很明确，直取感染体的眼睛和耳朵，摧毁它的感官。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上感染体的身躯，他身上的防护服给予了他能安全近身重度感染体的能力，保护他不会因为重度感染体身上的高浓度“Z”物质而发生感染突变。

不出他所料，感染体没能及时摆脱他的缠绕，因为它甚至来不及把白芒摇下去。

只见白芒绕在它的颈处，用双腿死死夹住，手起刀落，剑尖切开了它的眼睛，它的晶状体和玻璃体随着剑刃的切割瞬间破裂，白芒成功的夺走了它的视觉。

先是视觉，然后便是听觉。

他抽手回剑，将单刃剑捅入它的耳道，直接命中了它的耳膜，刀尖用力捅去，才刺穿了它的耳膜。

只见感染体惨叫几声，身体剧烈甩动，试图将它后颈上这个“蜱虫”甩下去。

但是众所周知，蜱虫是甩不掉的。

白芒在攻击了它的右耳后，立刻转手，将单刃剑传到左手上，然后反手刺入它的左耳。

在完成目标了后他还没有离开，他一定要等炮兵们调整好了之后再下去。

他握着刀，疯狂的刺击他身下的感染体，以保证它的目标始终只有他。

感染体暴怒，并按照他的想法，死命挥舞着手臂，摇晃着身体，想要摆脱这个“蜱虫”。

但它始终做不到。

“炮兵重新集合完毕！马上可以发动攻击！”

“10秒之后，向它开炮！”白芒立刻抽身起跳，踩着感染体的后背一跃而起，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感染体的身边。

视觉和听觉都尽失的感染体根本察觉不到即将发动的对它的攻击，依旧在原地嘶吼着，在自己的身体上打来打去，想要驱赶已经不在它身上的白芒。

“开炮！”

数以十计的各种炮弹从炮膛中旋冲而出，像极了突破天际的钻头。

一时间火光飞溅，炮弹爆炸的冲击力掀起了巨大的扬尘，同时也把离的最近的白芒给震了个踉跄。

而那最后一只突破防线的感染体也在炮火中变成了焦黑扭曲的冒着烟气还燃烧着的废墟。

战斗终于结束了。

在收拾了威胁最大的巨型重度感染体后，接下来的战斗也变得简单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绝望。

“啊——又来到了这里，想想上次来这里还是好几年前。”白芒杵着手杖剑，下了车。

“让他们集合好，我们准备出发到生命线。”他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们有序中转到目的地。

而他还有些事要去做，于是便把带队转移的任务给了自己的副官。

他的一只脚踏上了台阶，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装。

“我回来了。”

回来看你了。

他将花束拿了出来。

拿给了她。

也拿给了他。

他终于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