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祸根（1/1）

“如果不是赤太岁，比比也不会死。”我看着比比结满了菌丝的眼眶，缓缓开口，“我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法团制度。虽然就我这几天看到的，法师们的确过得很艰难。但比比的牺牲换来了什么？这一切有改变么？放出去的流浪法师自由了么？他们不也被追猎，在围剿中挣扎求生？”

“一粒小小的菌肉，因它而死的，有被用作苗圃的比比，有从中分成的马库斯，有受资助逃亡羊角湾的流浪法师，还有为了平息流浪法师之乱的骑士......这就是你们的抗争？”

“齐格，你信仰的是枢机，教廷，还是正义？”我拍了拍齐格，握着着他发抖的手，“如果是后者，骑士，你又何必为了那些偶像和官职陷入迷茫？”

齐格没有立即回应，他默默握着我的手，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一字一句对海庚说。

“海庚·尼伯，你因蓄意杀人罪，生产与销售危险物品罪，组织法师越塔罪被捕。你有一次机会将功折罪，配合卫队逮捕大法师欧塔库，在审判庭上我会如实上报你的立功表现。”

海庚脸上浮现一抹惨笑，接着垂下了头。

“如初小姐所说，我手上沾满了同袍和无辜之人的鲜血，是我无能，没能及时劝诫老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愿意配合终结这里的罪恶。去叫塔下的卫兵来逮捕我吧，齐格，我会如实说出一切......只是如果初小姐和那位精灵朋友被提审，恐怕他们就回不了家了。”

他悲哀地看我一眼，苦笑道：“我已是罪大恶极了......多一桩少一桩没有差别......我会揽下包括马库斯之死在内的所有罪责。几位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仍旧以九狱王公眷属的身份离塔。”

“谢谢你......海庚......”我有些讶异。虽然我不了解欧梅吉亚的法律，不知道正当防卫是否可以作为辩护理由，但仅仅异教徒印记和私自潜入白金塔两项重罪，就足以让我丧命。海庚这个决定无疑是救了我和纳美瑞的命。

“初小姐不必如此，这点微薄之力已经是罪人海庚能做的所有了......”海庚摇了摇头，转向齐格。

“至于协助拘捕大法师么......我可以安排法师们为你们让开道路。但老师法力强大，恐怕不是一二百人就能控制的。而现在枢机已经出城了，他本人也牵涉在案情中，贸然调用路珀思卫队容易走漏消息。除了枢机之外，城中对大法师的官阶有直接拘捕权的，恐怕只剩公爵和亲卫......”

“海庚教授对外面的执法规则可真熟悉......”

听到我的话，海庚有些局促而凄凉：”打点赤太岁的生意，都需要经由这些官员，不熟不行......“

他的眼神如此悲哀，让我有些后悔说这句话让他伤心。

“他说的不错。只能请姑姑手令，调遣亲卫走一趟了。”齐格沉思片刻，摩挲着腰间的剑鞘，“我现在不能离塔，但可以让塔下的卫士传信，请她即刻行动......初，把你身后的账簿递给我，我直接在黑账的背面手书，连同物证一起交给公爵。”

我将那本沉甸甸的账簿递给他，齐格撕下了最新的一页，上面记着前天晚上才出货的一批赤太岁，直送到洛穆京城，西尔维堪，还有几个我从未见过的地名。

齐格铺平了纸，奋笔疾书。

“嗯，“在齐格书写之际，海庚思索着地扶着椅子起身，“时间很关键，如果让大法师察觉到异样，拘捕就再难进行了。等兵临塔下，我再安排法师撤退，让老师在来不及觉察和反抗的情况下被捕......求你齐格，尽量不要伤害他，让他接受公正的审判......他是盛夏之庭的皇子，不该受到不体面的对待。此外......”

真正公正的审判，不更应该不看出身么？我没出声，齐格也没有答允海庚的请求，他只约定了拘捕的时间在今晚，却直接跳过了“不能伤害”大法师的部分。然后他抬了抬笔，让海庚继续说。

“老师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又擅长调制魔药......而塔中还有几千法师需要提审，因此调来的兵力只能多，不能少。一旦让老师逃走，必然后患无穷。为了方便你们，我会安排法师们在下层等候，接受收监和审问，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在老师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抓捕。”

“而我自己......在老师被捕后，我会作为大家的表率，率先供述......”

齐格写完了，时间，兵力，受降流程一一列明。他将这页夹在账本的最前面，站起身来。

“带路下塔，越快送信，姑姑就有越多时间调兵。”

“好......不过......”海庚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终究是我对不住老师......”

齐格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再走下来时的水晶梯。

我们坐在二楼，远远看齐格一个人下去敲门。

是甲龙人卫士给他开的门，二人交谈了几句，甲龙人卫士神色大变，就要拔刀。齐格按住了他的手，将账本交给他，接着又指向了远处的公爵府。

卫士沉重地点了点头，正要出门时，却被一个路珀思军官拦住。三人似乎起了争执，但最终齐格推开了军官，恼火地出了门，对周围的甲龙人和路珀思卫士嚷了几句。远远地，我们只听到“封锁”“调兵”“反叛”的字眼。

众人皆是一惊，但军人的素养让他们很快沉静下来，几人对齐格行了一个军礼，那个路珀思军官也终于和颜悦色地对齐格点了头。他们终于达成共识，派出二人一队的轻骑，冲出了白金塔的花园外门。

齐格回来了，神色大不悦。

“怎么了？”

“那个路珀思教官质疑我还在候审，不能和外部通信。一定要我对着军中说清原因，让所有军士都知道是要务，他替我送信不是徇私。”齐格气得捶了一拳墙壁，“都什么时候了......”

“这是他的工作。”海庚小声说，“只希望不要走漏消息......”

“估计影响不大？“茵蔯突然插话，”欧塔库被锁在上面，下面的话还能飘到上面去么？“

“嗯......”齐格沉吟片刻，“我总觉得，这些路珀思教官今天顽固得有些古怪......罢了。”

“晚上逮捕欧塔库会有危险。我已经和守卫们说过了，你们先行出塔吧。”

九狱的客人并不受禁令约束。”齐格将解下一把匕首递给我，“你的冰刃捏的不熟，用这个防身。”

我接过了匕首，但摇了摇头。

“走之前，我必须看完贤者的手稿，而纳美瑞还有最后一次洗法印......我们还有多久？”

“现在去找大法师？不行！”

“如果今天时间到了，纳美瑞还没有去找他，欧塔库不是更起疑么？”

海庚也劝道：“初小姐说的有道理，这样也可以暂时牵制住老师。”

齐格思索了片刻，终于松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八个小时。”

“够了。”我转身拉住纳美瑞和茵蔯，朝塔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