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咄咄逼人（1/1）
甄宝玉和贾宝玉一样，都是会对漂亮的人伏低做小的。
要问磐松的感觉怎么样……
那就是，很爽。
怪不得有女的喜欢舔狗，被舔的感觉真的很好。
甄宝玉是单纯因为个人审美舔他，那些盐商子弟则是因为他爹的身份了，各种好话不要钱的挥洒，各个笑的和一朵花一样。
不得不说，甄宝玉的智商还是挺不错的，和他下起五子棋有来有回，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而且两人身份都比较高，不存在谁讨好谁要让子的事情，所以玩起来还是比较尽兴的。
一盘五子棋下到一半，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走来一个丫鬟，看样子十八九岁，温柔沉默的模样，见之可亲。
“宝玉，甄大人叫你到前边去——几位大人家的少爷也一道来。”
几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磐松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像所有家长过年都会让自己的孩子给大家表演个节目一样，在这种多人聚会的场合，但凡是个当爹的都想炫耀自己教子有方，炫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来一段。
根据他爹林如海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来看，今天就是大家给甄应嘉抬轿子，捧着甄宝玉，来让甄应嘉开心。
林如海之前的教导，是让他藏拙，不要和甄宝玉争锋——这也是林如海本人现在和甄应嘉之间的状况，不正面对上。
啧，看来甄应嘉本人应该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
众孩童跟在那丫鬟身后，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盘旋曲折。
忽闻水声潺湲，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
男人们的宴席就摆在这里。
一个小台子，上面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并不装扮，和着丝竹声唱小戏。
男人们一人一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笑，穿青衣的丫鬟们迈着碎步，将一碟一碟的菜肴送上来、撤下去，另有粉衣的姑娘侍立在侧，端茶倒酒。
场面十二万分的风雅。
毕竟是带了老婆孩子来的宴会，当官的都还要脸，场面不会太荤。
儿子们都往自己的父亲、爷爷身边走去。
“我这逆子，已经六岁了，才刚刚读完四书，还未读五经。”
甄应嘉虚指了一把甄宝玉，佯怒道。
“哎，毕竟是我的小儿子，中年得子，溺爱了一些，见笑，见笑。”
啧，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明贬暗炫么？才六岁就读完四书了！
四书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本书。
《论语》有16000字左右，《孟子》38125字，《大学》2000多字，《中庸》3568字，都不算标点。
四本书加在一起，差不多是个六万字。
一个虚岁六岁的小孩，要把这六万字读完，并完全背会，甚至能默写下来，才能说“读完了四书”。
三岁到六岁，相当于是幼儿园阶段吧？
幼儿园阶段就让孩子背这么多东西！从识字开始，到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再到四书……只给三年时间！
孩子才六岁！
甄宝玉脸上对甄应嘉的恐惧不是假的，应该是从小到大一直被虎爸教育，一见亲爹就怂。
但甄宝玉不愧是大家公子出身，就算恐惧，架子也不能倒，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很有点可爱。
周围人已经开始夸了。
“甄兄教子严格，也是孩子聪明，小小年纪便能读遍四书了。”
“此子聪颖灵透，未来不可限量啊。”
甄应嘉大摇其头。
“唉，这小子不学好，自小爱红爱香，抱着他的但凡样貌不美，便立刻闹腾起来。以貌取人，肤浅之极！”
当爹的可以贬低自己的儿子，那是谦虚。
他们这些人就要反过来说了，什么“不流于俗”、“灵秀自然”……各种好词儿不要钱的堆上来。
磐松坐在林如海旁边，面前放了一个小碟子，林如海亲手给他布菜，一言不发。
啧，这个黄鱼脸颊肉真好吃啊。
再看王学政和王鹤儿，也是专心吃饭，一言不发。
有时候不表态就是一种表态。
但架不住有人得寸进尺。
甄应嘉将话题引到了磐松身上。
“林公子如今三岁了，可读了什么书啊？”
林如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刚刚启蒙，不过通读了三百千罢了，不敢与甄小公子相比。”
甄应嘉还不肯罢休。
“林家书香世家，教子有方，想来令公子文采不俗啊。”
“甄兄说笑了，三岁小儿，说什么文采不文采的。”
林如海夹了一片玉兰片到磐松面前的小碟子里，淡淡瞥了一眼甄应嘉。
呵，想炫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还想踩着松儿做踏脚石？
如果甄应嘉继续这样，步步紧逼，就不能怪他拆台了。
“后继有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生男生女天做主，人均寿命又短，一场风寒都可能死人，孩童的夭折率高到吓人。
就是因为绝嗣常见，而绝嗣的人家会被宗族吃到渣都不剩，所以才会人人恐惧绝嗣，拼了命的想要男孩。
女性是家里的财富，男性是家里的武器。
如果没有武器，那么就算有再多的财富，也是一场空。
新社会能做到男女平等，最重要的原因是政府成为了最大的暴力机构，将男性和女性由于体格造成的暴力差抹平——谁都不敢轻易动用暴力，那就等于没有暴力。
而现在这个社会，底层需要用拳头保护自己，上层需要用权力来保护自己。
而儿子，就是传承暴力和权力的唯一途径。
林如海年届四十无子，和宗族里的人也远了，又不愿抱养一个，一直是被怜悯的对象，直到磐松出生才好起来。
贾敏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想来如果磐松没穿过来，原本的松儿真的一病没了，对这个家庭究竟是多大的打击。
正是因此，林如海护崽子护的厉害，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常见的严父，更不希望他出什么风头。
正所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如果林如海不聪明，就也不会被皇上看重，让他任江南巡抚这个正二品的官职，更不会卷入今上和上皇的斗法，连带全家人的性命都放在了刀尖上。
如果此事成，凭借着他的余荫，只要松儿能考个举人，他也有把握能庇护住松儿大半生。
但是……
希望甄应嘉能给大伙儿留点面子，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