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魔（1/1）

正值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时，神农山紫金顶传出消息，王后神农馨悦病逝。

蓉蓉与云岐到达别院时，璟正陪小夭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桌上放着两瓶璟新酿的青梅酒，刚刚从雪地里挖出来。

璟与小夭的后院像在荒岛的茅屋时一样，半亩田种些草药种些粮食，养两只鸡，两棵树。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在外人眼里，或许是不思进取、虚度光阴，或许是枉费了青丘公子的才名，但对他们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小夭，神农馨悦死了。” 当年的神农府曾留有璟和小夭最美好的回忆，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自馨悦因嫉妒而刺杀小夭起，结局似乎已经注定。“玱玹放出的消息是王后病逝，但涂山氏的暗探来报，王后应是自缢而亡。”

“看来丰隆的遗愿，终究未能完成。” 小夭抬头望向神农山的方向。“丰隆以自己的性命换玱玹许诺，保馨悦一世平安，但馨悦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又如何能甘心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后，永远无法得到自己夫君的爱。”

半晌后，璟问道：“你恨过她吗？” 当年璟从昏迷中醒来后，听说小夭经历的种种，只恨自己没能在她身边，没能保护好她。

小夭摇摇头，“即使她想杀我，我也并未恨过她，如今我只是可怜她，一直没能从心魔中走出来。身之疾，尚且有药可医，但这心之疾，却无药可解。”

“小夭姐姐，你这话，也不全对。” 璟与小夭说话时并未刻意避着蓉蓉他们，此时二人搬了椅子在边上坐下，蓉蓉忍不住插嘴道，“我在爷爷的藏书库里看到过，有人专门研究治疗心疾，用的大多是些民间流传的土方法，很多时候甚至不需用药，只需以言语引导，辅以适当的契机，即可见效。”

“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小夭当年编撰医书，轩辕王聘请了许多大荒内优秀的医师，确有人提及心疾的治疗，不过因不成规模，也鲜有患者以此求医，大家都没太当回事。

璟思索着说：“前些年，许多人生逢乱世，连温饱都难，压根儿不会在意这些。可如今太平盛世，人们不再为衣食而忧，日子变好了，获得满足却更难了，千忧万虑也会随之而生。若有人能顺势而为，为此做些什么，不失为推动时代变革的一大善举。”

蓉蓉正思考着，忽然抬头看见云岐正对她使眼色，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对璟说：“璟哥哥，今日来，是云岐有事想向你讨教一二。”

“哦？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云岐想找一个非常非常有前途的差事，能一鸣惊人的那种！”

云岐白了蓉蓉一眼，道：“是这样的，我前些年一直行走江湖，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本想一辈子如此也未尝不可。但近来，我遇见了一位女子，她让我生出了事业心，渴望成就一番伟业。只有如此，才能配得上她。我虽生为涂山氏子弟，却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军营更适合我。璟，你是我们的前辈，人脉多，见识广，不知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璟听罢，沉吟了片刻，说：“此事好说，不过，我也得先看看你的能力。幽，你出来。” 璟的暗卫幽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璟对云岐道：“幽是我身边一等一的暗卫高手，你若是能得她青眼，我便考虑为你引荐。”

“好，一言为定！”

“你们出去打吧，夫人灵力低，可不能伤到她。” 璟看了看一旁无所事事的小夭，想着，可不能因为这两人打架，扰了她与他独处的时光。

蓉蓉见璟有了逐客之意，自然也不愿再待着当电灯泡，便随云岐和幽一同出了门，却没有随他们去演武场，而是在街上闲逛了起来。好几日没有见到云桑了，蓉蓉想着，买点零食去书院看看他。

算算时辰，正好该是散学的时候了，蓉蓉拎着糯米糕，酥饼，蜜饯，和一壶花茶，兴冲冲地踏进了书院。那次遇袭以后，蓉蓉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走进课室，云桑正在讲桌前收拾东西，一抬头看见蓉蓉，既惊讶又惊喜：“蓉蓉，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看看你嘛？” 蓉蓉笑着，边说边提起手上的东西，“看，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云桑招呼蓉蓉坐下，含笑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上书院呢。”

蓉蓉努努嘴，道：“我确实不喜欢上书院，不过既然你在这儿，我就勉为其难地来看看啦。不过说实话，你确实很适合做书院先生。” 云桑不仅博学多才，而且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严肃起来又能不怒自威，不难想象他教导出许多优秀的弟子，将来桃李满天下的样子。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咯！” 云桑笑着给蓉蓉倒茶，道：“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蓉蓉竟有些害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微微泛红的脸颊。

“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看话本子了，你陪我看会儿吧！” 蓉蓉从兜里掏出一卷书简摊开放在桌上。小时候，蓉蓉字还认不全的时候，就喜欢搜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缠着云桑陪她看，看不懂的地方要他解释，有时还要他念给她听，云桑也总是耐着性子陪她看完。

“好啊，让我看看你这回又淘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

故事开头，说一男子爱上了一女子，但那女子水性杨花、朝秦暮楚… 看着看着，蓉蓉渐渐羞红了脸，啪的一下合上了书简。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话本子，没想到里面描绘的男女之情竟如此露骨！难怪那日卖话本子的店家看蓉蓉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个… 我不知道… 要不我们干点别的…” 蓉蓉慌乱地喝了一口茶，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强装镇定。

云桑看她害羞的样子，竟起了捉弄之心：“为什么呀，我还没看完呢！” 说罢便伸手去重新打开书简。

蓉蓉立即伸手去按住书简，不想却一把按在了云桑的手上，又像触电了一般缩回了手。“诶呀，要看你自己看，反正我不看了！” 蓉蓉扭过身子，感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空气都好像变了味儿。

“好啦不逗你了，要不，吃块糯米糕？” 云桑伸手将糯米糕递到蓉蓉嘴边，讨好道。平日里她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少有地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的模样，云桑表面玩笑，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蓉蓉张口咬下糯米糕，嘟着嘴说：“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云桑和蓉蓉走到街上，临近傍晚，许多店铺都陆陆续续开始打烊，只有客栈和酒楼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你说我去开一间客栈如何？” 蓉蓉问。

“涂山氏在大荒各地都经营了不少客栈，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试着接手，又何必自己开一家？” 云桑不解。

“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客栈。我想开的客栈，能帮助来此的旅人放下烦恼与忧思，享受当下的幸福。” 蓉蓉解释道，“今日在璟哥哥那儿，提到了馨悦姐姐的心魔，我在想，如果有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能拉她一把，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虽并不熟识，但馨悦作为神农王族的后代，蓉蓉和云桑在中原各大家族的宴会上也没少见过她。

“我不是医师，无法像小夭姐姐那样解决疑难杂症，但我想，我可以尽我所能，给有需要的人带来快乐。”

“蓉蓉，医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帮别人解决烦恼，可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赔了进去。你当真考虑好了？” 云桑明白，从生意的角度，这确实是一个好的提议，甚至有可能开创一个新的产业，但他却隐隐有些担心，怕她的善良最终会害了她。

蓉蓉点点头，说：“我不害怕困难，也会保护好自己。再说了，就算真失败了，也有家里给我兜底儿，还怕什么呢？如果我都不敢尝试，又有谁能做这样的尝试呢？”

云桑知道了蓉蓉的决定，也没有再劝。他明白，她虽然看似还是个没长大的姑娘，却从来都不是笼中的鸟儿，也不是温室的花儿，她决定做的事情，便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会帮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