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阴山鬼母（十五）因果（1/1）

西水村是个落后的地方，在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发生变革的时候，安州，这个多山的地方，这些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小村子，依然固守着老旧的规矩。

女人农忙的时候要去地里干活，毕竟农村里的人家，家家户户都靠着那一块田地填饱肚子，他们靠山，若是有胆子大的男人去山上闯荡一番，得上些山珍，家里便会宽裕许多。

相应的，家里的家务活，男人从来不会伸手，都是家里的女人做的，就像是何大妮，何大妮八岁的时候就要学着做饭，洗全家人的衣服。

何大妮的奶奶当初生了三个闺女才有了这个儿子，将三个闺女都嫁出去，才花了大价钱娶了这个儿媳妇。

何大妮她娘长得俊俏，是隔壁村子的村花，何大妮的姥姥足足生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在几个村子里面都很有威望。

何大妮的姨嫁出去之后，第一个也生了男孩，何大妮她娘的彩礼便要比别家的闺女翻个倍。

何大妮她娘嫁过来的第一年就怀孕了，家里人都很高兴，何大妮的母亲在家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在全家人的期待中，何大妮出生了，是个闺女。

何大妮小时候其实更喜欢她爷和她爹，因为她爹虽然也不喜欢她，但只是无视她，不会打骂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她一块糖或者糕点。

在她爹心里，她就和个宠物一样，高兴了就逗弄几下，可何大妮还是很高兴，因为她娘很讨厌她，平时更是非打即骂。

何大妮深秋的时候还要去河边洗衣服，因为她娘觉得她浪费柴火，浪费家里的水，家里的水也是要去河边挑来的。

何大妮怕疼，去河边洗的时候，手上就会有冻疮，又疼又痒，可她不能不去。

何大妮八岁的时候，她娘怀孕了，生下了她的三妹，那个时候，何家已经对她娘很不满了，就连她爹，因为没有儿子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回家就打她娘，说她娘是个扫把星。

何大妮牵着自己的二妹，站在角落里看着她新出生的三妹。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有个儿子，有了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没有儿子，那就是绝户。

所以，隔壁村子里有个神婆，说是有通鬼母娘娘，让娘娘给一个男孩的婴灵给他们。

在她娘生下了第三个女儿之后，终于松了口，请来了神婆。

何大妮死的那一天，都还牢牢记着她八岁那天的事情。

何大妮的二妹比她还要更瘦小一些，黑瘦的手在她手心中牵着，却半点暖意都没有，两个人的手都很冰冷。

可她们都没感觉，整个屋子里，都是婴孩凄厉的哭声。

神婆说，只要这孩子哭的够惨，打动了鬼母娘娘，鬼母娘娘就会换一个孩子送来。

婴孩的头骨没有合上，她奶奶一共往她三妹体内插进去了三十二根针。

那个女婴哭的撕心裂肺，可却惹不起任何一个人的怜惜，直到哭声越来越弱，刚出生不久的婴孩，皱巴巴的，很难看，而且母体营养不够，让她看起来像个小老鼠。

姜九音站在何大妮身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其实这样的场景，她并不意外，修道的人，首先就要学会入世，能成厉鬼者，大多受过了世间最极端的苦难。

那个婴孩被扔给了何大妮，说要封在坛子里，献祭给她弟弟。

何大妮沉默的拿着那个女婴走了，姜九音看着她将自己的妹妹放在坛子里，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她知道，这姑娘慢慢的，连这一点怜悯和同情都不会再有。

何大妮的娘又怀孕了，何大妮沉默的带着自己的妹妹干着活，偶尔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带着二妮去山上摘果子。

村子里的大人都说山里有野兽，凶的很，可对于村子里一些丫头来说，只有在山里，她们才能找到一些填饱肚子的东西。

何大妮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二妮“二妮，快吃。”

何二妮被那天的事情吓到了，变得沉默，甚至有些痴傻，何大妮不敢让家里人发现，只能带着二妮拼命干活，生怕被家里人发现，然后二妮也变成那样。

幸好在他们家里，没人管他们，只要有人干活就行了。

二妮有时候会小声问她“姐姐，我会死吗？”

何大妮不说话，她也不知道。

姜九音坐在树上看着树下的两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扔下去几个催熟的果子，这只是那鬼母的幻境，这东西也不会填饱他们的肚子，但好歹能让这两个人高兴一点。

所以才说因果咒只有极少人敢用，这样漫长而真实的因果，藏着人间极端的恶意，心神不定，轻而易举就会迷失在别人的因果中。

何大妮的娘生了一个弟弟，她娘的地位一下就高了，她爹和她奶也高兴了许多，偶尔还能给她和二妮吃饱。

何大妮看着那个在她娘怀里众星拱月的弟弟，只觉得那个鬼母娘娘可真是个好人，至少只有那个鬼母娘娘心疼了她妹妹，所以给了她家一个弟弟。

何大妮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她爹娘许了人，她奶说这是福分。

何大妮沉默的应下了，二妮紧紧拽着她，不让她走，何大妮放心不下二妮，却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爹娘。

“等姐到时候回来给你带糖吃，还有糕饼。”何大妮出嫁的那天，干巴巴的哄着二妮。

何二妮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看着何大妮，紧紧拽着她的衣服，何大妮狠了狠心，掰开了大妮的手。

何大妮的婆家并没有救了她，她的男人是个三十多死了老婆的男人，男人前面那个老婆一直没怀上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个，是个丫头，生下没多久，母女都没了。

这是何大妮知道的，可实际上村里都有闲言碎语，他们说那母女两个是被这一家的男人婆婆弄死的。

何大妮只当没听到，因为她现在无处可去，她很清楚，给了彩礼，她爹娘就不会管她了。

姜九音走了几步，周围的景色像是按下了快进键，再次出现的时候，何大妮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