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罢了,这条路,生死福祸,我皆陪你。(1/1)
“晋公,此子不除,久必为患。”
虽然司马昭并未接受此封赏,但深知其心思的贾充怎能不知道其心境,而三言两语间,显然是要置钟会于死地。
然而,得到全部过程的司马昭却很是沉默,纵然和几乎能做到完美拿捏钟会的司马师比起来司马昭显得格外逊色。
但其也绝非愚者,得到此消息的司马昭神色却颇为玩味,尤其是听说那子文差点上去把贾充揍了之后更是嗤之以鼻,心中却莫名舒缓了几分。
果然,虽然如今的钟会莫名其妙接纳了几个奇怪的人,但以此观之,其帐下也多半不过是些许无能之辈,心思如此简单又何以成事?
而钟会的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骄狂,可是,以钟会的性子如此言语那便已经是默认,只是如今仍在朝堂怕是恐落人话柄。
想到这里的司马昭微微收心。
若是司马师得知此言怕是即日便会直接斩杀了钟会,以其性格容不得半分偏差。
可惜,司马昭和其兄长相比,逊色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史书明确记载,司马师废除曹芳时手段何其高明,到司马昭这里却落得朝堂上弑帝的名声,显然二人之间早已高下立判。
甚至可以说,丝毫没有什么可比性。
而此刻间的钟会却面带斟酌之色,看向刚刚推门而入的王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裒刚刚被钟会所震慑,此刻自然是不敢去揣测钟会心中所想,甚至是在马隆暗暗点头后才敢落座,然后丢给马隆一个疑惑的眼神。
马隆微微摇头,示意此刻间不宜去打断,子文则是看着二人奇奇怪怪的动作,一脸茫然。
片刻后钟会似乎回过神来,这才在桌上摊开了一卷地图,鲜红的寿春和淮南二字在地图上格外醒目。
马隆神色一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王裒则是略作沉吟后和马隆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有些计策与判断在顷刻间便足以完成。
子文则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地图,就差拿出纸笔上前去记录了。
钟会倒也没卖什么关子,语气平淡而随意,但马隆和王裒二人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前者顿感风雨欲来之势,后者则是仿佛置身于磅礴大雨,浑身尽湿。
“倘若诸葛诞自此处起势,我等应该如何?”
果然,马隆和王裒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写满了果然如此。
寿春如今便是诸葛诞的地盘,而淮南二字则是格外敏感,也只有钟会敢这么大剌剌的直接提及却不作丝毫遮掩。
王裒更是清楚的认识到若非淮南之事,自己又怎会沦落于此,顿时神色又黯淡了几分,不知是回想了起了什么伤心事。
马隆则是不然,让其震撼的缘由则是因为他清楚的从钟会的眼中看到,那是一种执着和纯粹的权利欲望。
而且,这种欲望绝非局限于裂土封王。
回想起钟会之前的言语,马隆心思颇为复杂,他既想真正看到钟会所开辟出的那般盛世。
然,却不得不顾及此番决定,若是不能一将功成,那必将是九族尽灭的结局。
一念至此马隆倒是有几分羡慕起张华来,他承认自己动摇了,但回忆起张华眼中的深信不疑,马隆这才心神稍安。
至于王裒,他和司马昭有杀父之仇,那自然是乐的看其倒霉,至于保全自己?
那得看钟会的实力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此刻的他充其量还是没有将钟会当成自己真正的东家。
于是上一刻心有灵犀的二人此刻间便瞬间心思各异。
钟会轻笑,眼底却浮现出一抹涩然,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毛笔,这才心神稍安。
但子文却于此刻间猛然站起,语气铿锵有力道:
“主公,和这两文人比起来,俺就是个粗货,但俺知道主公让俺打哪俺便打哪,没那能耐我也不想再想那么多。”
此言一出钟会顿感心中生出三分欣慰,而王裒和马隆则是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古人诚不欺我,呵呵。
想到这里的钟会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直到把手收入袖中之后这才忍不住开始颤栗。
二人离去之后,子文却仍旧未走,只是默然陪在钟会身侧,看着钟会一杯又一杯的喝水,却是寸步不离。
他很蠢,不清楚那些谋划和条例,他也很聪明,知道此刻的钟会很孤单,身侧需要别人的陪伴。
于是便这么僵持着,不知何时已到天明,子文这才起身离去,点头示意侍从将钟会送到床上,却无声无息。
第二日,几乎是日过晌午,马隆这才从床上醒来,回忆起半生的点点滴滴,不日前看到的士卒变化和自己所听到的声音。
又忍不住去想,若是张华在此,他会如何决定?
无论是马蹄铁还是军中纪律以及近些时日从士卒和民间所听到的声音,就差拿钟会和古之圣人相比,可即便是如此,马隆还是会时不时回忆起自己身后的其他人。
但很快,那眼眸中的迷茫和彷徨却渐渐转化为了坚定,他回想起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光是这一句话,便足以让钟会千古不朽或是说流传至后世了,但其如今仍旧在朝堂声名不显。
其他同僚早已升官发财,其却始终停留在一个尚书令,几年了都未曾有过丝毫动弹。
一念至此马隆顿感哪里不对。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这句熟悉的话语顷刻间已环绕于耳畔,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如今之势,朝堂不外乎是司马家执掌大权,所以,这也便意味着自己若是想建立功勋,怕是属实不易,那么,此刻间的钟会,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昨日钟会几乎也是跟他摊牌了,要么即刻去揭发他,要么,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而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马隆终究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并未有多少的胡须。
“罢了,这条路,生死福祸,我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