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两（1/1）
前世的一切，皆是从淮华灵来到这徐家小院开始的。
上一世，她也是如此，衣着繁琐华丽，强势霸道，但讲出来的场面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像极了在为她们母女考虑。
什么婉儿到了及笄的年纪，国舅思念她们母女多年，让她和母亲回府居住，日后便能父女团聚。
什么府中已经安排好女儿家的教习师父，让婉儿学习世家礼仪，对她以后谈婚论嫁也是诸多好处。
全是谎言。
她们回府便被安置在偏远的一处院落，除了每日来送饭和教养的姑姑，她们几乎不得见其他外人，连姜婉练琴习舞受伤，徐又竹都没有药材能为她缓解伤病。
姜婉一直以为，是自己流落民间离家多年，加之徐又竹也对姜弋过于冷淡，才使得父亲不愿意来见她们，或许她勤加练习，将自己完全改造成国舅府千金的样子，就配得上她那身居高位的父亲。
到头来，她只是父亲领回来闭关训练后，向楚无茫送去的一只戏猴而已。
可笑。
“你和又竹在府外多年，不知你父亲近年来官运不通，半年前接了圣上旨意要新造一批铜钱，可谁曾想，第一批的铜钱模子里落了个渣子，喏，做出来这么些残次品。”
淮华灵看着姜婉一直沉默着拨弄铜钱，怕她掂量出这斤两也不对，便又伸手将那铜钱拿了回来。
“你父亲自知有愧于陛下所托，就将国舅府的钱贴进去补了这个窟窿，把这些残次品收了回来。”
姜婉咧开嘴，言不由衷地附和着：“父亲是有大胸襟的人。”
“可不是？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但今日又见到这铜钱，想必是当初处理那残次品的人，心生了贪意，哎，我只是不希望你父亲的名誉蒙羞。”
好一个夫妻和睦，夫唱妇随的样子。
她扯着嘴角，尽力控制自己，不露出鄙夷的表情。
“淮夫人如此为父亲着想，真是苦心了。”
淮华灵摇摇头，似是无奈道：“我怕这铜钱再现市，少则影响国舅府声誉，多则……我怕会让你父亲下狱，所以……”
她拉起姜婉的手，恳求道：“我想见见那位娘子，她若是缺钱，我们愿意重金赎回那些残次品，只求自保。婉儿，等你母亲回来，你定要替我们转达。”
闻言，姜婉低头咬唇，不应不答。
“婉儿是有什么顾虑？可以跟为娘直说。”
“我想，我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淮华灵一愣，放开了她的手。
“也是，她与你父亲，哎，家和万事兴呐。”
“我母亲虽温柔但也执拗，儿时我帮她抓药错了几味，她也是会罚我在雪天跪上好几个时辰的，更何况她与父亲多年不见，父亲的疏忽她定是不愿意管的。”
这话没错，淮华灵还记得，当年徐又竹随姜弋回府，见到府中的莺莺燕燕，终究受不住姜弋欺瞒的打击，挺着肚子都要离开，宁愿做个外室。
“可我还是念着，这个小院是父亲置办的，终是为了我们母女遮风避雨十数年，母亲虽是不愿意见他，但我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常来与我玩耍，都怪母亲太冷落……”
听到姜婉口中的怨怼，淮华灵心下鄙夷，是啊，都是妙龄的女子，能做国舅府的女儿，何苦要做个平民百姓。
这个庶女，可没有她母亲徐又竹那般出尘的傲气，大概还是随了她父亲吧。
“婉儿别难过，父母之事不牵连儿女，为娘此次来，本就是要接你们回府的，你若是帮了你父亲，他定然加倍爱护你。”
姜婉眼中闪着光，却又迟疑，想了想道：“可我还是不想母亲责备我，淮夫人，我可以在那位娘子下次来时，帮忙问问，她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可好？”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淮华灵只得应下。
往后的几日，淮华灵派人盯着徐家小院，想要将这往来徐家医馆的妇人一一排查。
可谁知，这几日徐又竹大发善心，竟然做起了免费送药看诊的大善事来，这小院外从早到晚地排起了长队，根本没法查。
数日的蹲守无果，只得等到姜婉在门外挂起一方白色方巾，这是她们“避过”徐又竹的暗号。
淮华灵再入小屋时，姜婉仍旧如上次一样，在草药柜旁整理。
“怎的这几日你母亲发了大善心，开始赠药了？”
姜婉一愣，眼光不自觉地垂下，一声轻叹：“看来这些年，父亲确已不关心我们了。”
“婉儿何出此言？”
“我母亲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赠药的，一来有的药材已然放不得了，发霉不能用不如散出去给需要的百姓，这二来，也是想让没钱看病的穷苦娘子们，一年到头能有个依托。”
淮华灵有些尴尬，姜婉也不强求她做解释。
本来，也只是一场戏而已。
“那位娘子也来了，我与她在后院煎药时聊起此事，正如淮夫人所言，无非就是缺钱罢了。”
“那她可愿意置换手中的铜钱？我随时可以带着现银找她。”
姜婉摇摇头：“她倒是愿意卖了那些破损的铜钱，但不愿意见你。”
“这怎么……”
“她说，如果淮夫人有心避难，明日先放一千五百两黄金在这徐家医馆，她会择日来取，若是验得淮夫人诚意，她再将铜钱放在一安全处，三日后让我转交夫人取那铜钱的法子。”
“一千五百两？黄金？”
这见惯了金银的淮华灵，也忍不住惊讶于这人的胃口。
姜婉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有些委屈地问：
“当时时间紧，婉儿没想过讨价还价，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值多少，是不是淮夫人觉得太贵了，帮不了父亲？”
“倒也不是。”
淮华灵一阵头疼，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估计那人开这口，就是咬定了这姜弋犯的事，花再多的钱也是要封口的。
“明日给她一千五百两，为娘可办，但你给我取铜钱的法子安排在三日后，这……”
“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便？”
“三日后，是你父亲的寿宴。”
姜婉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低下头，小声呢喃：
“父亲的寿宴，我是不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