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凡茴（1/1）

“赵姐姐你可莫要欺负这几日我在牢房里待着，对外消息闭塞，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早已跟狱卒打听过了，他们说世子这几日也在不停奔波，为我求情，你可莫要冤枉了他。”

她虽然被关在牢里，但因着爹爹的关系，无人敢对她无礼，有时候无须她开口打探，那些狱卒也会把外面的消息讲给她听。

比如长安城百姓民声愤起，怨声载道，势要朝廷严惩凶手，以命抵命。爹爹在承德殿外跪了四日，要以他的这顶官帽换取女儿的性命，或者以他项上人头换家人平安也可，陛下只能视而不见。

爹爹又去求了黄文勇的爹娘，希望他们看在凡央与冰茴不是故意为之的份上放过他们，无论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又比如周明奕，筏燊，还有凌安王世子四处奔波，想要平息民怨……

可奔波了数日，也未得到好的结果，此事板上钉钉，必要有一人逞下此事，凡央与冰茴要留下一条命，对方才肯罢休。

听了她的话，赵文瑾低下头，面含愧疚，“凡央，对不起，我们没帮上忙，爹爹他，也在四处走动，可百姓这一关，越不过，都说必须要见到凶手的尸体才作数，爹爹也没办法……”

越说越小声，她还去求了罗源，希望他跟他爹说一声，放过凡央，他却冷哼一声，无比嚣张道：“杀人就要偿命，与我何关?当初你们退亲时我那般低声下四的哀求，你们不也是冷眼旁观?还有凡央，当初打我时下了如此狠手，只差没打死我，今日她有此遭遇，全是她咎由自取，没人能救她。”

气得她恨不能揍他一顿。

“无妨，让你们费心了。”凡央说道，从黄文勇死的那刻起，她就知道结果了。就是冰茴这傻丫头，非要担下罪责，她却不知，若真让她认下了，她如何能心安?

冰茴，凡央想到她，有些疑惑，她去了快一个时辰，怎的还未回，不过转念一想，大抵是她又在跟堂中之人理论吧，遇上她的事，冰茴总不能冷静，何况出了此等大事，只怕扰得人不能安宁。

这般想着，她竟笑出了声，跟赵文瑾抱怨：“你不知道，冰茴这丫头在我耳边念叨了几日，吵得我脑瓜子疼，她晚上还打呼噜，我都没睡个好觉。不知道我几时行刑，我寻思着今夜帮我换个牢房，让我睡个好觉……”

“不过冰茴定是不愿的，我走哪跟哪，她肯定会说，小姐你安心睡，冰茴不睡守着您就是了。”

听到冰茴这个名字，赵文瑾脸色变了变，不自然道：“是吗？冰茴是这样的吗？”

“那可不，这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跟着我胡闹惯了，到时候你可要照看她一番，等霁枫回来了……让他……”她想说，等霁枫回来了，让霁枫给冰茴找一门好亲事，可不能让人欺负了。

可刚说道霁枫这两个字，凡央便再也忍不住了，红了眼眶，她这几日刻意的回避着这个名字，不敢想到他，一想到就是钻心般的疼。

这次，是她食言了。

正恍然无助间，却听赵文瑾说道：“这要求我不能应你，她大抵是用不上了……”

这话极为小声，凡央却听得分明，她歘一下抬起头，颤抖着问：“赵姐姐是何意?”

赵文瑾有些难过，抓住她的手，“冰茴她……去了。”

“去哪里了？”

赵文瑾便不说话了。

凡央突然明白过来，想到今夜所有人的行为和迟迟未归的冰茴，她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无声无息。原来他们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冰茴身上，什么要单独审问她们都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疑虑的幌子，她此一去不过是走个过程，无论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他们的目的是冰茴。难怪，难怪她没有见到罗晋城还有黄文勇的家人，想来是刻意避开了他们，难怪爹爹神色复杂，原来，原来如此。

凡央都懂了，只怕赵文瑾也是故意来拖延时间，打乱她思路的，她们不停的说话，她便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冰茴，她的冰茴，她突然尖叫一声，像疯了般冲出牢房。

赵文瑾跟着跑了两步，喊道：“凡央……”

才刚叫了她的名字，凡央就不见了踪影。

凡央一路跑到了厅堂，里面空无一人，她又朝大门处奔去。

刚出了大门，外面站了好些人，筏燊，周明奕，吴筠，赵庆……

好多好多人啊，刺得凡央眼睛疼，她跌跌撞撞跑上前，逢人便问：“冰茴呢？冰茴去哪里了？”

“你们看见冰茴了吗？”

她冲到赵庆面前，祈求道：“赵大人，不是宣冰茴问话吗？不是同我一样问话吗？她人呢？”

却无人应她的话，她茫然无措的向四周张望，并未看见爹娘的身影，于是她又朝家中奔去。

往日热闹非凡的凡府今日万分萧条，门口的小厮平日里见人就笑，好像嘴巴里装了蜜糖，怎么也笑不完似的，今日却也沉闷的可怕。

凡央快步奔进去，灵堂里放了一口棺椁，乌泱泱跪了一大屋子人，爹娘跪在前方，有低低的抽泣声传遍屋子。凡央突然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心头像被谁拽在一起很疼很疼，但她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快步跑到了棺椁面前。

里面直直的躺了个人，她颤巍巍的伸手掀开了那块白布。

那人是冰茴，明明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人，此时看着却是那么陌生，她踉踉跄跄的后退，跌倒在地上，不住的摇头，那不是冰茴，那不是她的冰茴。

她的冰茴总是精力充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她是那样鲜活有色彩，断不会如此冰冷冷的躺在棺椁里，那不是，一定不是。

凡夫人紧紧搂住她，这几日她整日以泪洗面，早已哭肿了眼睛，此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万分悲痛道：“阿宁，你莫要辜负她才是……”

凡央想，冰茴救了她，可谁能救救冰茴？

爹娘说，他们认了冰茴做了义女，便是她的妹妹，以凡家女儿身份上族谱，入宗祠。

她以后不叫冰茴了，叫凡茴。

凡茴，凡茴。

凡央想，这名字没有冰茴好听，她的冰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人。

这世上也无第二个冰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