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避祸下山（1/1）

紫涵采完蘑菇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她先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她把背篓放下，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似乎很安静。她不确定他还在不在，或是又在睡觉，于是先把篓里的蘑菇挑挑选选、洗干净，准备今晚吃一点，余下的晒干以后吃。

她忙活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然而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她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我进来咯。”还是没人回应。

她推门进去，屋子里安安静静，桌子上的碗空了。房帘挂起，房间里并没有人在的迹象。他走了。

紫涵舒了一口气，她恢复自由了。那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想与权贵争斗扯上任何关系。

嬷嬷从小教育她，不要跟任何权贵扯上关系，权贵之人心思深沉，我们平民斗不过。远离他们才能活得好好的。

她刚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来到院子门口。她探头往外一看，来的是一群家丁模样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这位姑娘，你这两天可有见过一个男人路过？高高瘦瘦，长得甚是英俊，他是我们家少爷，和我们意外走散，我们怕他落单受伤，如有遇到，还烦请告知。”

紫涵如果是普通女子，估计会信了他们。但是她扫了一眼这群人皆是面带杀气，虽然刻意隐瞒，但是眼神闪烁，手有厚茧，一看就没说实话。更有甚者，眼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各位大哥，除了夫君，小女这几日未见过其他男人。你们去别处问问看。”

那群人显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没有移动脚步。

“我家夫君和老汉很快打猎回来了，要不你们等一下问问他们。”她又道。

那中年男子一听她家有两个壮丁，而且都是猎手，犹豫了一会儿，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找人要紧，不然主子怪罪下来吃不完兜着走，“不劳烦姑娘，我们往前边问问。”

见他们走远，紫涵舒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淡定如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点后怕。

以前这山上来的人很少，能遇到的都是附近居民，民风淳朴，加上她有些自保功夫，她也不害怕。但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人多势众，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她担心那群人不相信她去而复返，该怎么办？

几乎是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回屋里收拾东西。

王嬷嬷本是明早回来，然而始终不太放心紫涵一人，办好了事就往回赶，一进屋就看到紫涵在收拾细软，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紫涵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她脸色一白，将紫涵转了好几圈确定没有受伤。

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就一点点家当，最多的还是药丸和药材。她们很快就收拾好，匆忙下了山。

紫涵猜得没错，那群人很快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怒气冲冲地去而复返。然而当他们回到紫涵住的小屋，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紫涵和王嬷嬷已经在山脚的小镇，华阳镇上。

那群人佯装为家丁模样，谎称要找的是他们少爷，说明不敢明目张胆去抢人，自然也不会在人口众多的地方公然搜查和下手。紫涵寻思着到了镇这里，她们就暂时安全了，所以也不着急抹黑赶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紫涵长15岁以来，很少下山，所以看到镇上的热闹，依然觉得新奇和兴奋。

王嬷嬷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心里是满满的遗憾。紫涵已到及笄之年，却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谈婚论嫁。她盘算着若是有机会，一定给她谈一门好亲事。

她们在客栈安顿下来，以防万一，紫涵换上了男子的装扮。然后，紫涵就出去凑热闹了。

她倒是没什么背井离乡的愁绪，左右山上她也住腻了，就当下山来历练。她也没有亲人朋友的牵绊，自记事起，就只有她和嬷嬷两个人。这次就当带嬷嬷去散心，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多住段时间，或者定居下来，她这么计划。

这时正是晚饭时间，她准备找找吃的，给嬷嬷带点回去。街上有一处人头涌动，很是热闹，于是她也凑了过去。原来是一个说书先生在说书。他正在讲得唾沫横飞、声情并茂。

“李虎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幻象，真的是一头猛虎，它大吼一声，整个山岗都震动起来，他吓得连滚带爬下了铜锣山。”

人群中有人问，“铜锣山真有猛虎？”

“珍珠那么真。”说书老人捋着他的白胡子，继续说得唾沫星子四溅，滔滔不绝。

紫涵皱了皱眉，铜锣山她知道，离这也不算很远，几百里路，但那充其量只算个小山，而且山上有不少居民，按道理不能有老虎。

但是事不关己，她也没往心里去，继续去觅食。

“主子，我在华阳山附近捡到了这个东西。”修远将一个简易令牌递了过去。

战北城接过，“是老三府上的。”

“所以这次刺杀是豫王殿下搞的？”

“目前看到的是这样。”他摩擦着令牌，眸色渐深。“你让人去华阳山将那户人家带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他想起了那个在华阳山上替他疗伤的女人，医术不错，也很勇敢。

“是。”修远领命去安排，天刚亮就回来复命，“主子，华阳山那户人家已经没人在，屋子里被翻过的，不知是被抓了还是逃走了。”

这时的站北城刚醒，坐在床沿眼眸低垂，“知道了，下去吧。”

他点了一支二十人的队伍，踏着朝霞奔向铜锣山。修远对于主子的策略从来都是佩服的，暗中阻拦他的人以为他受了伤，一定会掉以轻心，这个时候进击反而是最佳时机。只是苦了主子，他看着前面马躯上那挺拔的身躯仿若没有受伤一样，主子一向是他们的榜样。

一行人抵达铜锣山时，天还没大亮。一眼望进去，山里雾气缭绕影影绰绰，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最前面的身影右手往前一指，二十骑悄无声息地隐入山雾中。

山路沿途有一些屋子，应是原来铜锣山的住户。有猛虎出没后，大家都担惊受怕，加上无法进山采山货，断了生活来源，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下山，屋子也就空置下来了。战北城看着这些空置的屋子，抿紧了薄唇。

可能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一路上几乎没有防御。走着走着，他们发现这座山里竟然别有洞天，越过了半山腰的一片参天树林，竟是一片比较平整的腹地。而这块腹地上，此刻是灯火通明，有很多人在开采、搬运、冶炼，这里竟藏了一个铁矿！

战北城环视一周，各个角落藏着很多暗哨，腹地上守卫也随处可见。这个地方守卫森严，他带的人太少，强闯不是个好主意。他黑眸深凝，盯着那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的地方，手握成拳。难怪他要查案时遭到袭击阻拦，难怪要佯装有猛虎出没，让村民不敢靠近，因为一旦靠近，这个秘密就会被暴露。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他一个手势，二十骑又悄悄撤退，如同没来过一样。

另一边，天刚亮紫涵和王嬷嬷就继续赶路，她依然是装扮成公子的模样。紫涵本就带点英气，打扮成男子倒也不违和，只是身量稍微矮了一点。配上白嫩的皮肤，路人只当是个小公子。

中午时分左右，她们在小道一个茶摊上休息。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妇，妻子应是孕四五个月左右，两人分工合作，男人负责煮面条做吃食，女人负责上茶收拾桌子和收银。

面条很快上来，紫涵吃完，把女人招呼过来。女人以为她喊她收拾桌子，忙拿着抹布走过来。

紫涵含笑说，“这位娘子，我给你个方子，猪苓4钱、泽泻6钱、白术4钱、茯苓4钱、桂枝3钱，这个方子叫五苓散。每日喝一剂，连续喝上三天，妊娠期口渴口干、吐水的症状就会缓解。”

女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公子，你可是位大夫？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怀孕以后口很渴，不喝就渴，喝多了又吐，尤其我们做吃食的，老吐沫子觉得不卫生。”

那个男人听到紫涵说的话也走了过来搂住女人的肩膀，“感谢这位公子。内人自怀孕后就得了这奇怪的症状，我带她看过两次大夫也不见好。我等会儿就去药店给她执药去。”

紫涵笑到，“小事，水湿病罢了。”

见紫涵要掏银子埋单，夫妇两人连忙阻止她，“大夫使不得，这方子就当抵饭钱了。”

紫涵也不客套，毕竟身上盘缠也不多，她拱拱手，“那就感谢二位的招待，这位娘子今天吃上一剂五苓散，就会好受很多。”

夫妇二人一边道谢一边目前她们走远，他们晚上回去试了一副五苓散，小娘子妊娠吐水的毛病果然改善了很多。

快要入夜的时候，紫涵和嬷嬷终于看到了城镇的城门，白沙镇。

紫涵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然而王嬷嬷因为这两天跋涉太过劳累，当晚就开始发烧。紫涵急坏了，把随身携带的药配了些给嬷嬷吃，然而嬷嬷的烧退了没过多久又烧起来。她知道是劳累过度导致抵抗力下降，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慢慢调理。

这一调理就是5天，紫涵看着日渐变少的盘缠愁眉不展，她在想可以做些什么赚点盘缠。

客栈附近有一家医馆，这两天刚好进了一批药材，需要晾晒，请临时工，紫涵二话不说就去了。

掌柜的看她唇红齿白，“这位小公子，晾晒药材可是相当辛苦，不是吃喝玩乐。你当真要来？”

“掌柜的，您放心，我以前也干过这活。”紫涵故意粗着嗓子。

“那你跟我来吧。”掌柜的带她去了医馆后院，那里堆着一包包药材。

紫涵将药材辨认了一遍，将需要阴干的药材放一堆，需要晒干的药材放一堆。

她将需要日晒的药材铺在芦苇席上，放在向阳的地方；又把需要阴干的药材，放在干燥阴凉的地方晾晒。

掌柜满意地看着她动作，有些药材长得比较相似，但是她没有辨认错，分类很准。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掌柜的问。

“我姓柴，单名一个汉字。”紫涵随口胡诌一个名字，和紫类似的柴姓，和涵谐音的汉。

掌柜的怎么也无法将这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和这么粗犷的名字对上号。“我姓张，柴小兄弟，你可是学过医？”

“略懂皮毛。”紫涵说，“川芎、泽泻、桔梗这些药材，用烘炕的方法来烘干更好。”

张掌柜的立马来了兴趣，“怎么个操作法，你继续给我讲讲。”

于是两人一边晾晒药材，一边交流经验，大部分时间是张掌柜在请教。他很震惊，紫涵看着年纪很小，但是医药医理懂得很多，而且涉猎很深，有些知识甚至他都没听过。

他小心地问道，“敢问柴兄师从何人？”他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小兄弟变成了柴兄。

“我奶娘教我的，她以前做过女医。”

张掌柜不相信，“没有拜师学习过？”

“没有。”

“改天有机会我去登门拜访一下。”张掌柜说。

“可能不是很方便，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过两天就走。”紫涵拒绝了。

“……”

这时，医馆大堂那边跑来一个小厮，“掌柜的，刘小公子的哮喘病又犯了，现在在大堂呢，要你去看看。”

张掌柜一听，二话不说拉上紫涵就走。医馆大堂里，一位小公子捂着胸口，正低低地喘着气，脸色因为喘气不顺而变得惨白。

见到掌柜的过来，他身后的妇人焦急地说，“掌柜的，你快给我儿看看，他今天又犯哮喘了，可担心死我了。”

“刘大娘，你别急。”他转头看着紫涵，“柴兄，要不你来看看？”

紫涵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也经常给附近的居民看病，倒也不生疏怯场，她觉得但试无妨。

她仔细看了看小男孩的面相，又喊他伸出舌头看了看，然后给他把了下脉，略一沉吟，“方子很简单，水泼蛋早晚空腹服，吃够百天即可。”

“就这样？”刘大娘表示不敢相信，一个水泼蛋就能治好她儿子多年的哮喘？她觉得荒谬之余，转移目光看着张掌柜，希望他能给她儿子开个有用的药方。

张掌柜没有说话，他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妙啊，妙啊！用鸡子黄入脾胃经，补脾精增胃液，用鸡子白入肺经，滋补肺阴，哮喘病就能治好。刘大娘，你就按柴兄的方子去给刘小公子服用，不出百日，这哮喘的毛病肯定能好。”

刘大娘一脸的将信将疑，觉得这么个方子就能治好她儿子，她实在是不怎么相信。但是见张掌柜也这么信誓旦旦，加上方子并不会对她儿子造成什么伤害，想着回去试试。百日后，刘小公子的哮喘病果然痊愈，没有再犯，刘大娘直呼她遇到了神医，当然这是后话了。

为了答谢紫涵的帮忙，张掌柜给了她一袋碎银作为酬劳。紫涵掂着沉甸甸的钱袋，心想山下的人果然大方，也不客气地收了。张掌柜喊她得空了就来医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