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篇』第23章 约定（1/1）

自从郑义柔的故事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遇到异常体和异常事件，同时让我更诧异的是鲸脑系统始终无法主动唤醒，仿佛这两个月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有关身体的七块“碎片”都已经收集完毕，这让我的身体恢复如初，唯一的改变是我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健康”。

先是我的近视仿佛自动痊愈，还有点夜盲症的我夜间视力都变得极好，我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体力也渐渐变好，就算跑几公里也不会累得喘不上气，胃口和皮肤也变好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年轻了几岁。

这悄悄的改变简直不可思议，种种变化已经暗示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虚假的，但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仍旧预示着这是一场梦。

可笑的是，失业后最落魄的时候系统降临，沉浸在那一次次探险中，现在才意识到两个月都没有收入了，看来完成游戏任务，成了我日常生活的重心，现在一切恢复如常，但又变得索然无味，突然想到了曾经书上看到的那句话，人的一生80%的时间都是平淡无味的，剩下的20%要么痛苦，要么快乐。

后续又做简历，约面试，无果，才发现如今这个时代连生存都是那样艰难，这无疑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抑郁和焦虑，遇见异常体，经历冒险时那种机智果敢，智慧不断的心性消失不见，现在变成一种沉沦和颓废，就连我引以为豪的身份——悬疑作家，这唯一的稍稍高于常人的地方，在面试官的眼中，似乎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特点。

我原本以为找一份写稿的工作，这种身份会占据优势，可我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仅仅只是作者，而不是作家，因为目前我唯一的长篇作品，只是刚刚完稿不愠不火的《绝命证人》，虽然几个月前去了H市见了一名姓方的警官，甚至亲身经历了一起凶案，成功获得了他身上的素材，但是奈何第一次写长篇，没有完全把精彩曲折的故事讲出来，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作者，怎么称得上作家呢？

又过几日，我的心理状态似乎隐隐间变得有一些异常，来自现实的打击就像一座座高山，让我看不到出路，连日来的失眠让我变得易怒，烦躁和孤寂，此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想到了苏晓晓，这个时不时会出现在我完成任务途中的女孩，她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上我的忙。

等一个人的消息是痛苦的，我拿着手机，时不时打开微信，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提醒，就没有任何活人的回复，我忍不住又发了两条，想邀请她出来走走，却还是没有任何回音，等着等着，直到深夜，我心态彻底绷不住了，苏晓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时我才缓过神来，之前我还怀疑她来着，一个星期都没联系了，这和鲸脑消失的时间竟然同步。

终于在无限的猜忌和胡思乱想中，我恍然睡着，早晨又突然被手机消息惊醒，是苏晓晓发来的消息，这无疑让我松了一口气。

“大叔，不好意思，我昨天刚回学校就搬宿舍，搞到凌晨没回你消息，抱歉哈！”

“哈哈，没事，我都忘记了现在是开学季！”

“我学校就在本市，下次找你玩，嘻嘻！”

“好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却发现说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抛开其他不谈，这么一个年轻可爱，清纯貌美的女孩，谁能不喜欢呢？但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我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慢慢垮塌，每晚都被梦魇包裹，那些虚无的流沙，狂暴的黑暗之河将我彻底湮没，每天的状况是晚上睡不着，各种混乱的意识在脑海中就像关在不透气铁盒中疯狂乱窜的老鼠；而白天却只感觉七魂六魄被抽走了六魂五魄，除了生物的本能，我就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决定回家散散心，不然我真的会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垮掉。

回到家时，母亲并不在，幸好手上有钥匙才得以开门，这是一个拥有四十年历史的老宅，院门前杂草丛生，人一旦不住进来，大自然就会慢慢侵占人的领地，我一点点清理这些青绿色的藤蔓和杂草，费了一番功夫，老宅才清晰完整的呈现在视野中，它又佝偻了几分。

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霉味和泥土的沉闷，又是一番打扫，等到尘埃落尽，能看见清晰的裂纹从夯实的地面一直爬上并不算高的屋顶，心绪不由得有一种剧烈的伤感，突然感觉脑子特别的混沌，极度的疲惫。我很快铺好了床躺下来才好了一些，落日从破旧的窗户直射进来，散发着暧昧的光晕，让我看得一阵发呆，这样的夕阳亘古不变，一直从我出生蔓延至中年。

休息了好几日，学会自己生火做饭，静静享受着乡野时光，心情不由得好上几分，如果可以，真想一直过这种安宁的日子，可惜，作为一个人，我并不是独立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一个人长期待在农村的话，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物资的匮乏，生活条件的恶劣，而是来自于他人质疑的眼光。

不想这么多，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回到城市，寻求机会，只是未来在何方，我一直非常迷茫，就在我动不动就陷入这样的思想漩涡的时候，那仅有的几个晴天已经消失殆尽，接着是连绵不断的秋雨，由于屋顶年久失修，竟然有好几处都漏雨了，一时间我连连哀叹自己的命运。

我再次想到了鲸脑，想到了手记，假如我全部完成任务会是怎样的场景，难道我真的仅凭这几个故事就能一举成名吗？虽然我今年才开始长篇的创作，但想到自己的写作历史足足有十年，在这十年，无论我怎么努力，坚持自己的风格，还不是籍籍无名，想到此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现在我唯一逆天改命的机会似乎就是搜集完剩下的碎片，完成任务，一想到此，我疯狂在脑海中呼唤鲸脑，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透过天窗能够看见隐隐的闪电，那团沉重狂暴的云似乎要从脆弱的屋顶钻进来，接着是隆隆的雷声，裹挟着一阵剧烈的狂风吹得门窗直响，那些气流趁着墙壁门窗地上的缝隙钻进来，变成如利剑般的水汽，我还听见瓦片卷飞出去，掉在地上的声音，这疾风骤雨像是要将整座老宅掀翻，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只能本能般的将身体蜷缩在床上。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老房子坍塌了，那是平静的如同冰面的内心出现一丝裂纹，接着裂纹扩散，整个坚固的冰面坍塌下去，我陷入到无限悲伤的逆流中，再也爬不起来。

突然间，在狂暴的雷声中，我的电话响了，我记得自己从来都是将手机静音的，铃声越来越响，渐渐盖过隆隆的雷声，现在我的内心极度孤独和惶恐，真的想和一个人说说话，哪怕是诈骗电话或者推销电话都可以，我只求对方是一个活人就足够了。

当我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时，心头一喜，此时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而那个人也是我经常会想起的人。

“大叔，最近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甜美的声音，一瞬间将我心头的坚冰融化。

“我，我回家了！”我盯着手机上的名字，想了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此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呀， 你家也下雨了吧，我听到了好大的雷声！”

“是啊，好大的雨！”

“对了，都过了快半个月了，你那边怎么没有故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现在没什么有趣的事儿吧。”我叹气着说道。

“不啊，你可是雨神啊，在雨天你难道会没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脑子很乱...”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又想告诉她目前的境况，但又怕对方嫌弃我是一个负能量的人，我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只能在电话中尬聊。

霎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这声音不是雷声，是什么东西垮塌的声音，让我的心脏剧烈的狂跳起来，我在心中暗自祷告——千万不要是房子塌了啊！

我紧紧抓住电话，就往卧室外冲去，急忙环顾四周，客厅并没有事，仍旧在漏雨，但是大门紧闭着，为什么屋子一下子亮了许多，我小心推开另一个卧室的门，竟直接走出门外，一阵狂乱的风几乎将我卷走，因为这个破败不堪的房间已经轰然倒塌。

那密密麻麻的雨点顺势砸到我头上，还有房间倒塌后的烟尘在飓风中被吹进了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剧烈的咳嗽，眼泪哗哗冒出来。

“大叔，你怎么了？”听到手机里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还没挂电话。

“没事，只是雨下太大了，我还有点事，先挂了！”此时的我已经全然没心情和她聊天，我的内心即将崩溃，这个我从出生下来就一直存在，伴随着我童年，青春期以及青年时期的房子竟然在我面前眼睁睁塌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恐怕也岌岌可危。

“等等，我有话对你说！”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坚定，就在我即将按下挂断键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在狂暴的雨中，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在鹤唳的风声中异常清晰，就像一股暖流流淌在我心间，仿佛在我已经大出血的动脉上及时的缝上了一针，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的心像要从无尽的悲伤中挣脱出来。

“快回来吧，我想见你！”她似乎有意重复着刚才的话，就像害怕我听不见的样子。

我看见那残垣断壁垮塌的废墟，突然笑出了声，接着是肆意的狂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竟然有人说想我，还是这样一个可爱美丽的人儿。

“好，过两天我回去！”

挂了电话，雨渐渐小了，风也变得温和，此时的我已然全身淋湿，冰冷，只能等着暴雨过后收拾残局，这同样也预示着自己将无家可归，再无退路，我战战兢兢在房间里度过了最后一晚，第二天天气放晴，母亲回来了，商量着对策，最后的办法只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搬去外婆家放着，这里自然是暂时不能住人，另外半边屋子恐怕也不是很稳固，住进去可能危险，我想要修房子，却听邻居说这房子重新修缮又要花一大笔钱，同时老宅的承重已经不是很好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新建房屋，建新房在乡村至少得花费十万以上。

我再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该死的，都是因为钱，如果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我会毫不犹豫地新建房子，因此这件事只能暂时拖着，老宅就搁在那里，以后再想办法。

我最后看了一眼老宅，不禁落下泪来，它就如同一个偏瘫的老人，那半截身体彻底垮了。

回到千湖市的第一件事，就去见了苏晓晓，我必须要搞清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感觉那几个字就像是在安慰我。

她就读于省师范大学，我们约在她学校的对面的咖啡馆，这次再见到她时，她俨然成了一副女大学生的模样，那种青春的气息让我死寂的人生充满着一丝生机。

看着她那一副天真无邪的目光，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得把脑袋望向窗外，看着如巨龙盘绕，遮天蔽日的高架桥直发呆。

“你怎么啦，看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把一杯卡布奇诺放在我面前，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不过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儿！”我含糊其辞。

“这样吧，我们做一个约定怎么样？”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我不自觉的回避。

“什么约定？”

“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不过你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只想听你讲那些故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参与，前几次我不也是帮上忙了吗，唔，别忘了，我爸可是刑警队长。”

“啊，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没问题呀，碰见那些事，只不过是想搜集素材写而已...”我越说越有些心虚，只看见她的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哈哈，我是真的觉得你身上有故事，所以才想到了你，最近太无聊了，上大学就是这样。”

“你仅仅是因为无聊，才想，见我？”我故作忧伤的望着她说道，隐约间能看见她的面庞露出一抹绯红。

“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说着她握拳，娇嗔道。

“我的故事可不是免费听的，你得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

“这样吧，明天刚好周日，我带你去游乐场吧！”她的眼珠转了一圈，不假思索的说道。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欢乐谷，期间买了好多票，连日来的焦虑压抑的确需要放松，没想到苏晓晓是一个胆大的女孩，买的票都是那种惊险刺激的，例如云霄飞车，过山车，大摆锤和海盗船，她说这样能最大程度的释放自我。

我从来没玩过这些，有些害怕，还是被她强拉硬拽参加项目，前面几个，那种上天入地的超重感和失重感的反复切换让我胃部一阵痉挛，而坐在旁边的苏晓晓却面色如常，她一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似乎在说我太弱了。

到了第四个项目，过山车，我实在不想去了，刚才从海盗船下来，腿已经软了，实在吃不消，这次与前几次不同，她竟然直接牵住了我的手，往那边走，这是我第一次与她有了肢体接触，一瞬间，我曾经通过碎片获得的敏锐触觉在瞬间被激活，我隐隐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征兆，我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被她牵着上了过山车。

她说道：“大叔，别紧张，虽然这是全国坡度最陡的过山车之一，但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她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

座椅缓缓启动，向前开进，开始是一段特别长的攀升过程，越过顶峰之后是一个坡度接近70度的巨大陡坡，我的身体瞬间失重，接着是一段急速的右拐加180度翻转，我被倒立的悬起来，我忍不住喊出来，心脏狂跳几乎破体而出，只感觉全身的血液涌向脑门，紧接着数不清翻转了多少次，我只感觉自己几乎要昏厥，很快，过山车疾驰进入一段漆黑的隧道，那种巨大的黑暗瞬时将我吞没，接着是一阵撕裂的嗡鸣，我的身躯忍不住剧烈地颤动。

“雨神，欢迎回来，第二阶段心灵篇章正式开启！”我的脑子中一段曾无数次出现的冰冷AI女声响起，一个巨大的绿色界面出现在眼前，里面有各种加密的文件夹，隐约可见之前每个故事的名字。

“我要抓住机会！”我大吼道。

“你说什么？”那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界面关闭，我没再说话，过山车冲出隧道，一阵强烈的光袭来，巨大的刺激感朝大脑深处奔涌，我再次抓住她的手，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