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开的海水（下）（1/1）
幽幽的海水中有着无尽的缤纷，鱼群的颜色多得令人惊奇，却又相互捕食。任何一个生物，无论是渺小的蜉蝣，还是巨大的蓝鲸，都会平等地像个胎儿一样躺在黑暗却又哺育着自己的深海之中。
就在这样的白鲸群依旧在进行它们的旅行，跟以前的快乐比起来它们现在更加高兴。
不仅是因为增加了一个可以交流玩闹的小两脚兽白海，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们很快就要到一个好地方。
白海像往常一样抱着雅雅的肚子，让她带着自己移动，因为自己个子小，而且无时无刻都是“幽灵”，海水没有阻拦他。
其实对于白海来说，自己就好像一团水，海水也是一层滤网，滤网是没有办法网住白海这团水的。
“小白海，你能帮我刮一下身体吗？”
白鲸是一种非常在意卫生的生物，他们似乎也知道自己雪白的皮肤有多漂亮，经过长期旅行身体难免沾上脏东西，甚至还有寄生虫。
因此在经过三角洲之类的地方，他们喜欢去蹭沙砾，借此保持清洁体表。
当然如果有一只像他们一样能够在水中自由移动的小两脚兽，情况会大大不同。
“没问题。”
白海手中常常拿着一块粗糙的石头，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现在他在依旧向前游动的雅雅体表上飞快地移动，轻轻地刮蹭着小白鲸的体表。
他不敢乱刮一通，他知道经历了漫长的冰层之行，小白鲸的皮肤在低温下无法好好生长，如今他只能像寻找文物的考古学家那样小心翼翼地清洁朋友的身体。
“你知道吗，雅雅。”
可想而知，虽然白海的速度很快，但奈何体型差距实在过大，而且手的动作因为年龄太小也很不稳，这让他要用很长时间去做这件事。
所以他打开了一个话题，他认为他要聊的东西是一个他才知道的东西。
“在海底的深处，据说有很多沉船……”
“我知道呀！”
“啊，你知道？”
白海难以置信地看着雅雅那双没有一点好奇的大眼睛，但他当然不会怀疑这只小白鲸。
因为白鲸是不会说谎的。
“雅雅当然知道啦，因为我和妈妈见过。”
“什么，居然还见过？”白海有些羡慕，“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嘿嘿。”
雅雅亲了他一下，她觉得应该安慰一下这只有些受挫的小两脚兽。
“那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呀？”
虽然被亲了一口，但白海还是不想放过这个话题，毕竟在他入睡前的记忆里称得上有趣的东西真的不少。
“妈妈见过不止一次了，我最近一次见过是在大家经过虎鲸群前看到过一次。”
“那就是我们认识前不久刚好见到了吗？”
“是的哟。”
这下白海真的心情不好了，他就像第一次见雅雅时生气的样子嘟起嘴抱怨道：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和你相遇呢，这么多海洋的美景都没有和你看到。”
雅雅微笑着听着他的抱怨，心里却很开心：
“突然间被你这么说了，雅雅感觉好开心啊。”
白海用手戳着雅雅那团软乎乎的额隆，他松开手指，看着很快就恢复的白色肉球，突然想起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大概在不久前，雅雅突然忍不住问白海“为什么你老是喜欢戳我的头”，得到的答案是“肉很多又很软”，甚至被雅雅的妈妈评价成“比白海的屁股结实一些”。
其实确实如此，白鲸的额隆在除了发出“鲸语”以外，还充满了脂肪变得肉嘟嘟的，这让它们的额隆戳起来手感非常不错。
“你们见到了沉船，那有没有看到宝藏呢？”
“宝藏？”
“看来是没有嘛，宝藏里面有很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啊？”
这次的“宝藏”终于让雅雅产生了好奇心，白海不禁得意了起来。
“有黄金，有宝剑，还有很多盔甲。”
“它们好玩吗？”
白海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
“都沉到水里了，我们也玩不起来呀。”
“这样啊……”
好吧，看来这个话题也一点劲都没了。
“白海，其实就算沉船再有趣，雅雅也不想带你去的。”
雅雅的话让白海疑惑，他没有出声，等待着朋友接下去的话。
“因为沉船很深，虽然我们白鲸只能潜入几百米深的海底，但那里同样很黑，我担心你会害怕，而且……”
而且沉船上时常有两脚兽的尸骸，这可能会吓到她可爱的朋友，因为她的朋友也是个两脚兽相似的生物。
“没关系的，我不怕黑，而且就算那里再吓人我也敢去，只要有你的陪伴。”
孩子是会撒谎的，但白海不会恶意地欺骗自己的伙伴，他和雅雅之间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这让他能够安心地跟随着白鲸群进行这场漫长的旅行。
“那好吧，我们以后遇到沉船就一起去看看。”
这样的愿望就在此刻存留在了他们的心中。
“呜——”
不速之客来了。
它们并不能像任何一只海洋生物一样能够轻易地在海水之中活动，此刻之所以能够待在海中，全是依靠着它们所栖身的这头钢铁巨兽——核潜艇。
它们的旅行身份也很明显了，就是白鲸们友好对待的朋友——两脚兽。
但白鲸群并不打算打招呼，因为他们早就答应了白海不接近两脚兽，虽然他们对两脚兽的道具相当感兴趣。
“糟糕了，他们真的在不停地追着我。”
白海焦急起来，他知道那艘船上的是什么人，而且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他的“哥哥”也被带来了。
“你们认识吗？”
雅雅轻微地摆动着胸鳍，她看着白海的表情知道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雅雅，假如有一场世界末日即将发生，或者过了一段时间再发生，你觉得哪个好？”
这个问题吓了雅雅一跳，她吃惊得像白海吃惊使用的动作一样动了一只胸鳍往前做了个掩嘴的动作——虽然根本碰不到就是了。
“那当然是越往后越好呀，我希望大家的平安能够更久。”
“不，无论末日是否延期，我们都不会受到伤害的——这样你还会要它延期吗？”
雅雅听了，也停下了游动，仔细地想了想后，她最后还是选择了：
“还是越晚越好吧，世界的安定让我们能够旅行，能够吃鱼，能够唱歌，能够玩耍；而且雅雅希望不止是我们，其他的两脚兽和白鲸都能得到长久的幸福。”
这种想法并不是只有她才有的，但白海最在乎的就是作为最好朋友的她的想法，因此他也决定好了一直以来都没想好的事。
“那么。”白海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得在他们的面前躲起来，需要你帮帮我。”
核潜艇里有着几十名身穿白衣的两脚兽，它们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白鲸群，却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W。
虽然他们也知道W只要变成一头白鲸，甚至都不需要变成“幽灵”就能让他们在海里找上一辈子。
所以它们看向的是一旁的怪物，虽然他看起来和两脚兽的长相没有什么区别。
“A，你找到W了吗？”
它们知道一个孩子是受不了寂寞的，所以它们一直在海中寻找类似于白鲸这样的智慧生物，这样或许能够找到W的踪迹。
“不，我在海水中看不到变成“幽灵”的他，而且周围那些都是正常的白鲸。”
这样一来，今天也是一无所获。
虽然失望，但他们也只能离开了，他们不喜欢浪费时间。
等到白鲸群和核潜艇的距离远到看不见对方，雅雅这才放心地拍了拍有些漂亮的流线型肌肉的肚子，提醒道：
“他们已经走了哦。”
“太好啦。”
雅雅的肚子上突然钻出了一双手，接着是一个头，最后慢慢地露出了白海的全身，但她的肚皮完好无损。
“你会的东西真多呀，还会这种神奇的能力。”
雅雅看着从自己身体钻出来的小两脚兽，惊奇不已。
白海听到夸奖，也得意地说道：
“那当然啦，我超级厉害的，这些能力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知道A能够精确地认出超能力者，别提变成白鲸，就算变成“幽灵”也无法避开他那针对所有超能力者的超级感知。
但是如果变成“幽灵”后再躲进雅雅的身体里，A就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就好像能够看到的猎物躲进了草丛，猎人就无法开枪，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雅雅拍了拍肚子，回味着刚才的感觉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过好奇怪啊，你躲在里面的时候，我虽然摸不到你，但却能感觉到很温暖。”
“没错，虽然我进入了你的身体，但我也在互相感知着对方的温度，你给我的温度真的比冰冷的海水好了很多，这是我在海中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虽然在“幽灵”状态下，白海并不会感受到温度这种东西，但“幽灵”始终是白海自己的能力，他从来没有想过隔绝与同伴之间的温暖，所以他和雅雅才能如此清晰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雅雅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甚至没有亲一亲白海，她继续游动着，一边还问着白海：
“那这温度也是你的能力吗？”
“这是我们共同的能力。”
只是一种所有生物都具备的超能力而已。
再次过了几天，白鲸群终于要到那个好地方了。
白鲸们告诉白海，会有非常多的白鲸来到这里，可能会有几百只，甚至几千只。
这是一片有一条温暖淡水河流注入的海湾，白鲸们因为这里的温暖环境来到那里。
“那里非常温暖，而且那里的砾石也很舒服，我们可以在那里挠痒痒，还能把身上那些细小的虫子摆脱掉。”
她们还知道在这样温暖的水温下，皮肤可以好好地生长，让他们退掉一层脏的皮肤。
但实际上那里有着另一个最大的作用。
“雅雅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是的，得益于这里温暖和水浅的环境，白鲸妈妈可以在这里安心地产下幼崽，教会孩子们理解几百种声音。
“而且，雅雅已经不是孩子啦！”
此刻，白海才吃惊发现雅雅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她变得更加有力，但也更加可爱。
“难不成你已经有小雅雅了？”
白海可不是在开玩笑，他可分辨不出来这条雌性白鲸有没有怀孕。
以他的见识，就算是看到了大肚子的雌性两脚兽第一反应也是怎么这家伙这么能吃。
“才不是啊，我还没有找好雄性白鲸！”
她并不是不在意其他雄性白鲸，而是一路上一直和白海玩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自己的年龄已经到了一个可以找配偶的时候。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因为其他生物而忘了这种事的白鲸。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雅雅你还是很漂亮的。”
这让白海也十分不解。
但管他呢，白鲸们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盛宴，大家都将在温暖的海湾中认识新的成员，迎接新的生命。
没有人可以想象几千只这样的白鲸时而首尾露出水面，肚子磨蹭着水底的砾石；时而展开双鳍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身子愉快的旋转起来的样子。
所有白鲸会毫无例外地在这场几年一次的神奇聚会中享受着没有猎杀，没有担心的快乐假期，这是无数白色精灵诞生的几天。
是的，如此美丽的时刻即将到来让所有白鲸都放松了下来，开始期待着眼前即将到来的光景……
——却毫无察觉到他们身后那片宁静的海面上早已出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巨大黑色裂缝。
隔绝在另一边的鱼群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拼命地向这边游来，却没想到一接触到那条已经深入海中的黑色裂缝就不见出现在这边的自己。
这是一条名为“消失”的边界，它不断深入海中，升向天空，已将世界分裂为目的不断地成长着。
“要结束了吗？”
白海解脱般地说出了这句话，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但还是选择了白鲸所决定的终点。
“是的，要结束了，我们真的超级棒。”
白海微笑着看着雅雅。
雅雅看着这副见了很多次的温柔笑容，但这次她只觉得心里有一种非常慌张的感觉。
她刚想出声，但是白海却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那个海湾有名字吗？”
雅雅愣了一下，然后回答：
“没有。”
“那我就给它取个名字吧。”
白鲸的快乐是很纯洁简单的，并不需要什么优雅的词汇，因为他们本身就蕴含着无限的美好。
“名字和大家一样简单就好，但又必须让人知道这是属于白鲸的海湾，就叫做‘大白湾’吧。”
此刻，“消失”的边界停止了成长，它会保持这样的状态好几天，这段时间足够大量的海洋生物从还没有被边界分开的区域逃离那片即将沦为灾难之地的半个世界。
此刻，白鲸们依旧很开心地往它们那片确实安全无比的“大白湾”游去。
此刻，雅雅呆呆地停留在那片海中，眼前的是白海消失时所出现的一堆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