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真狠（1/1）

俞瑾一抚摸着兔子洁白的绒毛，目光温柔缱绻，良久，他声音平静道：“二位姑娘，可有办法帮我取出内丹？”

妧妧伸手探向他的手腕，犹豫道：“有是有，不过，以你如今的身体，取出内丹，你活不过一日，你当真愿意？”

他宽大的手掌托起怀里的兔子，把她举起，目光与之对视：“从前辜负了你一次，我后悔许久，不仅耽误了幼宁，也伤了你的心，你愿意为了我对抗妖族，又为我放弃多年修为，我再怕死，也不愿再辜负你一次了，不论是一天，还是一辈子，我都不愿意再跟你分开。”

他神思倦怠，根本就不是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好转，像是早有了放弃生命的准备，姜水皱眉道：“可若是你死了，你娘怎么办！你夫人怎么办？爱情固然重要，你愿意为了皎皎姑娘轰轰烈烈地死去，证明你真的爱她，可你死后，你的家人如何自处？”

俞瑾一摇头，痛苦道：“我就是懦弱，就是无用，才会听我娘的安排娶了幼宁，可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她，我会给她一封和离书，让她离开廖府，至于我娘，是我对不住她，不能侍奉她百年，就当她从未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姜水与妧妧对视一眼，只觉得悲伤，却见皎皎急躁地跳出俞瑾一的怀抱，对着她俩一阵摇头。

妧妧问道：“你不想取出内丹，不想让他死对吗？”

皎皎点头，妧妧叹了口气，看着姜水，心里一时没了主意，不取内丹，两个人虽然不能相守，却都能活着，取了内丹，俞瑾一必死无疑，两个人还是不能在一起，还会让廖夫人和少夫人没了指望。

犯难之际，胥桀和挽星从天而降，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廖府花园的法阵里，姜水皱眉，她就少提了那么一嘴。

胥桀眼神凶恶地盯着抱着皎皎的俞瑾一，像要吃了他一般，恨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争？”

俞瑾一却一反常态，弯唇笑道：“我算，皎皎喜欢的人。”

姜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疯了，棺材墓地都挑好了吗？你挑衅他干嘛？”

俞瑾一把皎皎放在石桌上，不屑道：“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特地哄皎皎在这里设下擒妖法阵，堂堂妖族太子，只会逼迫女人，你也不过如此。”

妧妧不解道：“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姜水摇头，双手一摊：“这凡人吃了豹子胆。”

胥桀试了许久都没有办法破解法阵，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姜水……”

姜水咬了咬嘴，小声道：“我也想帮你，可我身上哪有浊气，解不开这法阵。”

妧妧扭头看她：“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你再叫我声姑奶奶，我就帮你。”姜水正色道。

“你不是吧？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我便宜？”胥桀无语。

姜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意思是他不叫她不帮忙。

良久，胥桀小声道：“姑……姑奶奶。”

挽星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家太子，一脸没眼看。

姜水看着眼前的几人摇了摇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次吧。”接着趁俞瑾一不注意，眼疾手快地把石桌上的兔子丢进了法阵里。

胥桀慌忙接住皎皎，把她抱在了怀里，并冲姜水吼道：“你疯了？你把皎皎扔进来干嘛？”

妧妧也惊呆地看着姜水：“对啊，你把皎皎丢进去干嘛？”

姜水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对她瞪大双眼的俞瑾一道：“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相信一个能丢下母亲的人愿意为了别的姑娘放弃自己的性命。”

俞瑾一气急：“你……”

姜水接着道：“昨日来时我就发现，你对你娘有求必应，毕恭毕敬，对少夫人却冷言冷语爱答不理，你刚刚说，是你娘安排你娶了少夫人，你跟她并无感情，这些我都信，可你说让你娘当做从未生过你这么个儿子，恕我直言，你都不肯爱你母亲，又怎么会爱除你母亲之外的女人？你肯为了皎皎姑娘死，却不愿意为了你母亲活吗？”

“还有，刚刚你说，你哄皎皎设下这法阵？为什么？怕胥桀找来杀了你吗？”

俞瑾一捏紧了拳头，一句话不说地盯着姜水。

姜水接着道：“退一步来说，你当真肯为了皎皎姑娘死，现在你解开这法阵放胥桀出来杀了你，他会把你开膛破肚取出内丹还给皎皎姑娘，也省的我们动手，岂不两全其美？俞公子，你敢吗？”

俞瑾一气得握紧双拳，却仍然没有动作，神色冷然地看着法阵中的胥桀和皎皎，接着呼出一口气，抬起下巴对姜水道：“这位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是贪生怕死，那又怎样？哪个凡人不贪生怕死？一年前我发现她是妖怪，千方百计劝我娘离开扬州，我们举家迁来雍州，可还是被她找到了，我是个凡人，我怎么能不怕她这个妖怪？”

姜水皱起眉头，却突然想到君华，她在外人眼里是赫赫有名的魔族公主，为什么他们初次见面君华都不怕她？

胥桀在法阵里抱着皎皎狂怒道：“你个混蛋!”

俞瑾一不屑道：“我是混蛋，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妖怪!”他伸手指着胥桀怀里的皎皎喊道：“她，非要缠着我，我能怎么办？还有你，妖族太子，你派了那么多人抓她，难道会放过我？”

胥桀吼道：“原本我是只要皎皎，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你所愿，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水在旁边不咸不淡地开口：“年轻人，你这是在作死啊，听我一句劝，赶紧把法阵打开，一会儿妖族属下发现他们太子不见了，别说你的命，整个廖府都得翻过来。”

俞瑾一邪魅一笑，冷声道：“我会信你？你们是一伙的!皎皎说了，这法阵困住的妖族会在半个时辰内灰飞烟灭，就算我死，我也要你们给我陪葬!”

妧妧震惊道：“你真是疯了，皎皎还在里面，她对你真心相付，你也要把她杀了吗？”

俞瑾一笑道：“那怎么办呢？还不都怪你们，怪她!”他伸手指着姜水，疯狂道：“原本我骗她拿出妖丹，我恢复成正常人，她变成兔子，我还是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她不是喜欢我吗？我也算满足她了，都怪你们，如果你们不出现，我和皎皎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是你们，是你们毁了一切!”

姜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又转身看了看法阵里煎熬的两人一兔，扬起头来对着屋顶喊道：“看够了没啊？再看我侄孙就化了!”

照麟撤去隐身诀，和君华一左一右地坐在屋顶上，一挥手就解开了法阵。

俞瑾一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解开法阵，皎皎说了，这是专门制服妖族的，你!”

照麟摇了摇头道：“无知凡人，知道什么是浊气压制吗？”

旁边君华开口道：“浊气精纯的魔族可以无视低阶小妖的一切浊气禁制和攻击。”

照麟瞥了他一眼道：“我没问你。”

君华老实道：“我知道，我也是凡人，但不是无知凡人。”

姜水眯着眼冲屋顶两人喊道：“要不要下来说话，仰头脖子疼。”

两人于是飞身而下，小小花园顿时站了七个人略显拥挤，场面也有些尴尬，俞瑾一似乎傻了眼。

照麟不合时宜地好奇道：“这位兄台，你到底为什么不举？”

妧妧不禁伸出手扶住石桌，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掉别人大牙的话她支撑不住。

俞瑾一失去力气般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目光空洞，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瞬间就输了，而且毫无反手之力。

胥桀怀里的兔子似乎怒极，不断地扒拉着想要离开胥桀的怀抱，胥桀怕她受伤，于是挥手让她睡去，然后把她放进了挽星怀里。

自己则大步走到几人面前，五指张开欲取俞瑾一性命。

照麟伸手拦住他，道：“你这一掌下去这人必死无疑。”

胥桀未收回手，直视照麟道：“他该死!”

照麟道：“他一个凡人，遇到妖族不敢反抗很正常，知道皎皎姑娘是妖怪逃走也正常，他是不该骗皎皎姑娘，更不该利用她设下陷阱，可你要是杀了他，他母亲怎么办？夫人怎么办？”

胥桀咬牙道：“那我也要替皎皎把妖丹拿回来，否则她这辈子都只能是这幅样子了。”

照麟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施法暂时让皎皎姑娘变回人身，你可以听听她的想法。”

良久，胥桀放下手。

照麟运转浊气，注入皎皎体内，不多时，挽星怀里的那只兔子就化作人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可她双目噙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桌旁的俞瑾一，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爱我过吗？”

姜水吸气，欲言又止，还是对君华小声吐槽道：“为什么你们凡人老是对这个问题情有独钟？”

君华看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俞瑾一生无可恋的声音传来：“两年前初见你，我确实对你心生欢喜，若你是个凡人，我会娶你，会和你共度一生，可你偏偏在我最喜欢你的时候告诉我你是个妖怪，这让我怎么接受呢？我逃到雍州，你追到雍州，无奈之下，我只能假意迎合，一开始我装病，只想让你对我厌弃离开我，但是你没有，我却发觉自己身体真的一天不如一天，可你又告诉我，只要得到你的妖丹，我就可以恢复正常，所以才诓你，把妖丹给了我。”

皎皎听完泣不成声，胥桀恨不得立刻就掐死俞瑾一，姜水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你给我讲的小翠和元丰的故事，该不会是你编的吧。”

君华尴尬地看向姜水，如实道：“话本里是这么写的。”

照麟催促道：“别着急哭了，还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坚持不了多久。”

皎皎摇了摇头：“没什么了，妖丹我不要了，是我先招惹的你，害你卧床不起，这颗妖丹就当赔你了。”

胥桀怒道：“凭什么？那是你的东西？”

皎皎又道：“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不喜欢我了也好，害怕我也好，可你偏偏，让我误以为你也喜欢我，我一头扎进去，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俞瑾一，你真狠。”

她声音抖成丝线，在看到他的冷漠之后，浑身力气像被抽离，低笑着摇头：“不喜欢，为什么不早说？”

胥桀心痛唤道：“皎皎。”

皎皎才看向他，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太子殿下，我从未喜欢过你。”

胥桀眸光暗淡，悲从中来：“我知道。”

皎皎接着道：“挽星姐姐是个好姑娘。”

胥桀不明所以，挽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皎皎，又看了一眼胥桀，最终还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姜水叹气，世人总是勇敢又懦弱，鼓励别人勇敢追求心之所向，却对自己的心之所向支支吾吾不敢越雷池一步。

夕阳沉没在山际之前，胥桀和挽星离开了雍州，怀里还抱着那只兔子，因为世人还有个说好听了叫坚持，说难听了叫固执的特点。

至于俞瑾一，听说少夫人宋幼宁第二日就写了休书离开了廖府，此后俞瑾一不举的消息在雍州传开，廖夫人请了数十次媒婆也没有能再给廖瑾一娶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