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丞相千金×花楼戏子(27)(1/1)
花南鸢策马来到浮屠山下。
夜里浮屠山上的黑云比他们一起进山时更厚重了几分。
长安城里雪虽大,可离长安城几里路的浮屠山却丝毫没有雪的痕迹,小黄已经进山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找到姜芜与萧茕他们。
花南鸢站在山脚下,右手对着长安城的方向抓了一把。
霎时从长安城的方向飘来大把大把的雪花。
“去吧。”花南鸢朝着漫天雪花吹了一口。
雪花凝成一团白色的绸缎,在天空中炸开又落下,落在浮屠山周围缠绕着的黑云上。
乌压压的黑云顷刻间转眼不见,浮屠山里的小黄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它进来已经许多天了,一路过来无休止的战斗早已让它精疲力尽,身上刮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口子。
小黄趴在较低一侧的断崖边歇息,头顶上掩在云里的月亮只发出微微一些光。
它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担心的是二人对这浮屠山的弯弯绕绕知之甚少,逃过了这个坑又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害怕的则是他二人早已葬身在这片坟包中,成为这坟包中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员。
背后的草丛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小黄动了动耳朵,俯耳贴在地上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从未想过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小黄的爪子一点点探出,随时做好准备,与来人拼个鱼死网破。
低矮的草丛微微摇晃,花南鸢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个发着光的冰球。
“找到他们了吗?”花南鸢弹了弹袍子上沾着的杂草,问道。
“还没有,这附近我都找过了,都不见他们二人的踪迹,你看那边。”
小黄指了指断崖对面,花南鸢退后几步朝对侧看,只见些许盔甲支离破碎的铺在地上,冷兵器的刀刃被歪歪扭扭的折在地上,黑色的血液早已干涸渗进土地之中,空气里仍旧漂浮着符灰的气味。
太惨烈的景象,花南鸢无法想象姜芜与萧茕二人在这经历了什么。他向前几步走到崖边,盯着脚下黑漆漆的万丈深渊。
这下面,是什么呢?
他们会跳下去吗?
“你有姜姑娘随身携带的东西吗?”他转头问小黄。
“我身上这袄子是她用了好几个晚上给我缝的,可以吗?”
花南鸢闻了闻小黄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袄子,泥土的味道与浓烈的血腥味中,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术法气息,那是姜芜长期给小黄疗伤时,留在小黄体内的术法。
他拽住小黄的袄子侧边,扯了一条一指宽的布条,又将刚刚手中发着光的冰球捏碎,冰球碎裂成几根裹着雪的冰刃,他将这布条缠在冰刃周身。
“飞。”
花南鸢许多年没使过术法,已经有些手生了。
只见那冰刃晃悠悠的飘起,朝着对面的坟包飞去,那冰刃越飞越变得透明,还没飞完一半便化成水滴在那片充满血腥味的土壤中。
“抱歉,手生了。”花南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又从小黄身上撕下一条布条,故技重施,让冰刃反方向飞完了剩下半圈。“没找到,坟包中也没有。”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活着?”
花南鸢点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我怀疑,他们有很大的可能,在这下面。”花南鸢指了指脚下的万丈深渊。“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坟包所在的这片地那么大,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花南鸢在崖边坐下,做了一个小的风雪阵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睡吧,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下崖底。”
“这玩意儿可靠吗?”小黄抓了一把风雪,好奇的问道。
“可靠。”花南鸢枕在小黄腹部,将它毛绒绒的尾巴盖在自己身上。“这每一片雪花,都是我的眼睛。”
小黄与花南鸢在这风雪阵中互相依偎着,二人各怀心事,强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日花南鸢醒来时,看到依然灰蒙蒙的天愣了愣。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浮屠山的天空除了灰与黑,就没有别的颜色了。
花南鸢瞧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只知现在天亮了,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周边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花南鸢巡视了一圈,发现这四处生长着的植物都是些未开灵智的普通生物,他抱着一捆藤条,趁小黄还没醒时,用冰刃剔掉了上面的刺,一条一条的接起来。
没过一会,小黄也醒了,在周边转悠瞧着看除了藤条,还有哪些东西能绑在一起放他们下去。
二人忙了许久,藤条在地上盘了一圈又一圈,周边能做绳子的东西都被他们薅了个干净,他们才不得不停手。
花南鸢将做好的藤条一端绑在手边的树上,又在另一端缠了一枝树枝,
他把藤条扔进崖底,树枝磕到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断崖裂缝中回荡着。
他们知道,这个长度够了。
小黄变回平日里的小模样,趴在花南鸢肩头,花南鸢抓着绳子,脚抵着岩壁一点点向下探。
二人越向下,越发现这崖底竟是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小世界。
“这大抵是当年山神留下的庇佑所。”花南鸢边走边说。“我听老祖先说过,浮屠山的山神虽与天上的神一样也是神,可她日日待在这浮屠山,与世间的花鸟为伴。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山神惹怒了天上众神,他们以浮屠山的万物生灵为要挟,逼迫山神伏法认罪,山神留下一个庇护所,以身殉山了。”
“这事我倒是没听我爹娘讲过。”
“几千年前的事了,那会别说你爹娘了,你老祖怕是都还未开灵智。我也是偶然间听到的,若不是我老祖濒死之际,怕是也不会开口。”
小黄点点头,他们这族比起花南鸢那族,开灵智的时间晚了许久,有些远古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少倒也正常。
“山神死后,天上众神不知为何放过了浮屠山,这庇护所便一直搁置了,没想到这道天雷竟误打误撞的劈开了这庇护所。”
花南鸢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姜芜来时背着的包袱,他将包袱捡起拿给小黄。
“你看,他们果然跳了下来。”花南鸢将姜芜的包袱重新背起。“走吧,现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活着。可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护佑住了,我术法使不出来。”
小黄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也无法变大了。
“大抵是山神留下了什么东西,让在这里的妖怪能够和平共存的东西。”花南鸢继续沿着溪流的方向走着。“至少在这里,他们是安全的。”
而此时的姜芜,正面对着一条直起身子的眼镜蛇不知所措。
那眼镜蛇直起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姜芜,嘴里吐着丝丝信子,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像是在看着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眼镜蛇大抵是跟了她与萧茕一路,趁着萧茕去前面探路的间隙,想将看起来就很弱的姜芜吞吃入腹。
姜芜捡了一根棍子与它对峙着,她虽在山上长大,可她与老头住的地方周边都被老头清理了个干净,别说蛇了,就连狼和虎姜芜都没怎么见到过。
所以乍一遇到这眼镜蛇,她还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那眼镜蛇瞅准了一个破绽,俯下身以极快的速度扭动着朝姜芜冲来。
“太慢了。”
探路回来的萧茕站在一旁不高的石头上,一爪将那眼镜蛇拍停,叼起就跑,只留姜芜一人举着棍子在树林中思考刚刚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正在她试图催眠自己时,萧茕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蛇呢?”姜芜问道。
“吃了。”萧茕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这玩意儿不是有毒吗?你快点吐出来。”
“没毒,没事。”萧茕用爪子剃刚刚逮回来的鸡身上的毛。“对我来说,这玩意儿大补。”
姜芜看着蹲在小溪边剃毛剃的十分熟练的萧茕,突然有一种错觉,她好像在某个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好了。”萧茕将处理好了的鸡用叶子包起来,叼着叶子递给了姜芜。
姜芜生了火烤鸡,眼镜蛇并没有影响她的食欲,她吃了大半只,小小的休息了一会,又跟着萧茕继续往前走了。
萧茕还是那副猫的模样,他在这灵力极其充裕的地方休养了几天,感觉身体里的灵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无法重新变回人的模样。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原身,除了生火做饭这些复杂的事情有些帮不上忙,其他的事情比如狩猎探路这种人不方便来做的事情他做的简直是手到擒来。
姜芜跟在萧茕后面慢慢走着,这里的世界似乎与外面是独立的,有明确的白天与黑夜,甚至还有照常升起的太阳与羞答答不肯露头的月亮。
二人走到一半时,姜芜仿佛受了什么东西的指引,拨开路边长得密密麻麻的草丛走了进去,任凭萧茕在后面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糟了。”萧茕瞧着她去的方向,赶忙跟在她身后。
姜芜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双眼无神,她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朝着不远处一株平平无奇的树走去。
姜芜站在那树前的一瞬间,一树桂花开满树杈,层层叠叠的桂花中升起一片小巧而又精致的桂花花瓣。
她朝着那花瓣伸出手,那花瓣冲入她的眉心。
姜芜的眼睛被花瓣散出的光闪了一下,可萧茕看的清楚,那花瓣离开桂花树的那一刻,桂花谢了。
周边的一切都消失了,花南鸢与小黄站在姜芜与萧茕不远处,喊着他们的名字。
萧茕变回了人的模样,站在姜芜身边。
庇护所,消失了。
能够重新使出术法的花南鸢觉得有些可惜,但他也说不清可惜什么,大抵是能够证明山神存在过的唯一东西,消失了吧。
姜芜瞧着手心中的花瓣,回过了神。
“走吧。”萧茕站在她身后,指着远处的小黄与花南鸢。“你看,他们来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