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净恶胎（1/1）

村庄中行人寥寥，慕云曦和跟着老农进入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中。

老农指使着清锋将稻谷放下，走进厨房看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变，加快脚步走进一间木屋中。

三人也走进屋中，里面陈设十分简陋，屋中还隔出一间卧室，用布帘遮挡。里面隐约传出低低的呻吟，听起来是一个深受病痛折磨的老妇人。

慕云曦和在屋中的条凳上坐下，清锋抱剑立在她身后。

屋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妇人声音：“老头子，我恐怕是撑不下去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村里不是来了个神医？他把赵老三家的婆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老婆子你放心，我这就请他来。”

“别去，外面的人，都是吃人的恶鬼。你忘了我们为何变成这样了吗？”她的声音虽低，语气中却藏着深深的怨恨。

只听老农道：“到了这个地步，求神拜佛无用，便是去给恶鬼磕头又如何？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掀开帘子，并未多看三人一眼，径直走出了屋中。

慕云曦和坐在屋中没起身，她也很好奇老妇眼中那个恶鬼般的神医是谁。

不多时，老农走进屋中。

瞥到门口的那片蓝色袍角，慕云曦和蓦然转头，正看到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迈进门来。

一袭简朴的蓝色长衫，同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鼻梁如玉，面若素雪，唇色浅淡。正是谢意。

只是，他比从前憔悴了很多。

谢意脚步一顿，正对上慕云曦和的视线，看到魂牵梦绕的面容，谢意不由一怔。

觉察到慕云曦和眼中惊诧和担忧，谢意牵起唇角，眸中蕴起暖意，温声道：“曦和，别来无恙。”

慕云曦和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只好点了点头。谢意也轻轻颔首，跟着老农进入里屋。

不一会，屋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老农从屋中出来，又端进去一盆热水。

慕云曦和跟进屋中，只见一个皮包骨头的老妇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妇人肚腹鼓起，其上有长长一条糜烂流脓的伤口。

谢意挽着衣袖，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稳稳地执一把银刀，正在清理伤口上的烂肉。

他将脓液冲洗掉，而后扩开伤口，用银针止住血流，从腹中割下一团人头大的肉团，放在一旁的木盆中。

肉团上血管纵横，还有眼睛鼻子嵌在其上，饶是慕云曦和也有些头皮发麻。

老农却神情木然地站在一旁。

谢意将刀尖在火上烧红，贴在内里的伤口上止血，而后拔下银针，将伤口封合，在伤口外敷上大黄和芒硝，再包扎好。

谢意净了手，来到外间。

他在桌上写下药方，对老农道，“你先去买药，尊夫人两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慕云曦和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意在木桌旁坐下，缓缓道：“江州城中的异状，最早出现在几个权贵和富商的妻妾身上。我追查良久，发现他们祖上都做过一件恶事。”

“我是说你的身体。”慕云曦和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慕云曦和觉得谢意的面相比初见时还要模糊，这不应该。

若非他有了什么奇遇，便是他与这个世间的联系正在一点点削弱，换言之，就是他命不久矣。

“只是这几日奔波劳累了而已。”谢意淡淡一笑，“我医术这么好，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

慕云曦和伸出手想去探她的脉，谢意抬手避过，指尖擦过，她的软暖，他的冰凉。

“数月不见，曦和在侯府过得还好吗？”谢意语气温和而淡然，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侯爷待我很好。”慕云曦和收回手，在他对面坐下，“说说江州的事吧。”

“我也是调查后才知道，江州一带，有一种残忍的陋习，名为净恶胎。

民间传闻，婴儿最是纯净无暇，只要与刚怀孕的女子每日交合，直至胎儿成形，就能将自身的罪孽和厄运转嫁给胎儿。再将出生的婴儿焚化，所有罪厄都会烟消云散。

有的人甚至等不了那么久，直接剖腹取胎。而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安息村，就是他们实施罪行的窝点。”

妙蓉惊怒道：“这些人好生残忍，真是猪狗不如！”

谢意道：“我花了些时间找到密道进入这里，却发现安息村中没有任何人感染了瘟疫，便在此留下，想寻找根治瘟疫之法。”

慕云曦和道：“你也觉得这是瘟疫？”

谢意摇摇头，“我觉得这是罪。但不论是什么，总有原因。”

老农抓药回来，煎上药。端进来一些玉米饼，还有一壶热水。

谢意烫了烫碗，倒了一碗水。

慕云曦和接过，细细查探一番，又将玉米饼掰开检查。

她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异状。”

谢意倏然一笑，“这安息村中的食水应该没问题，我只是倒给你喝而已。”

谢意缓缓道：“即便是江州城中的水，也只能让有孕的女子诞下怪胎，她们自己在怀胎的过程中也慢慢异变。动物也是如此。至于其余人，被患者抓咬流血后才会患病，这瘟疫，应是同时依靠水流和血液传播。

只因那几个权贵富商家中人口甚众，最初感染的人太多，瘟疫才会传得如此快。江州节度使杀了那么多女子，实是枉杀。”

夜间，四人就歇在老农家的堂屋中。谢意坐在木桌旁，将手肘撑在木桌上支着头闭眼安憩。

妙蓉伏在桌上，枕着手臂睡觉。清锋靠着墙壁，坐在一堆干草上，擦拭着自己的剑。

慕云曦和将神识沉入两仪戒中，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枚泛着浅淡紫芒的棋子，而另一边，无数棋子堆叠在一起。棋子堆成的山表面，泛出青芒。

青芒应该是江州染病之人，那紫芒又是怎么回事？慕云曦和有一种落入彀中的感觉，这安息村，恐怕不止是净恶胎的窝点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