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一往情深（1/1）

长安城里忙得沸反盈天，天下十道都不得安宁，远在山东范阳卢氏在接到朝廷西征吐蕃的消息之后，举族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贞观年间施行府兵制，在各地设置军府招募府兵，凭朝廷的兵符调用，而这些府兵要么是朝中官员的子孙，要么是闲散无业的白丁，平时无所事事，一旦被征召就要为朝廷拼命，卢氏作为当地望族，也有不少外围子孙在军府挂名。

府兵出征需要自己携带兵器铠甲以及口粮，这些在当时都不算便宜，好在卢氏家大业大，给这些外围子孙凑齐所需的装备还不算太难，卢仝这次决定加码向朝廷示好，万事亲力亲为，给族中子弟们配备的装备都要最好，力求让他们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以谋求武职。

这一日卢仝算完了最后一笔账目，正要吩咐管家召集那些外围子弟过来给他们打气，就听一个小丫鬟站在门口，怯生生道：“老爷，小姐来了。”

卢仝闻言眼角一抽，暗叹一声“该来的总要来”，这就吩咐道：“请小姐进来。”

朝廷的诏书传来，卢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李宽要上战场这事儿，根本没有能瞒过卢时月，只是她得到消息后的反应十分奇怪，既没有哭闹也没有表现出担心，只沉默地将自己关在闺房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门，今天突然来见卢仝，自然是已经有了决定。

才一见面，卢仝就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短短几天时间，卢时月已经瘦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憔悴，刚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父亲在上，女儿不孝，我要去见楚王。”

卢仝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亲耳听见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好容易稳住心神，才低沉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不合道理？”

卢时月低着头，小声却坚定道：“女儿知道，女儿败坏卢家门风，甘愿承受一切责罚，但请父亲恩准，我要去见楚王。”

卢仝叹一口气，知道事情再没有转机，自己这个女儿虽是巾帼之身，却一向很有主见，只要她拿定的主意，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几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恐怕也是想了很多，如今她已经有了决断，恐怕谁也无法劝她回头。

卢氏是千年望族，十分崇尚礼法，一切不合礼法之事，在族人眼中都是大逆不道的，卢时月还没过门，就要千里奔赴长安去找李宽，这是对礼法的悖逆，也是对卢家的耻辱，哪怕卢仝再疼爱卢时月，也无法支持她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然而卢仝的确知道女儿的心性，沉默片刻之后就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你的名节就难以保全，万一楚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不会再有人家愿意接受你了！”

卢时月强忍着眼泪，咬牙道：“女儿知道，连累父亲和亲族受辱，是女儿不孝。我要去见楚王。”

见她如此坚定，卢仝也无奈叹息，卢时月这么做，相当于把自己跟李宽彻底绑在了一起，哪怕李宽一去不回，她也已经算是楚王府的人，而不再是卢家的大家闺秀，这在民间叫做“望门寡”，是一个女子最悲惨的结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楚王只是做辎重官，相对没有那么危险……明知改变不了女儿的心意，卢仝这就开始权衡利弊，想到李宽这一年来穿凿的种种奇迹，想着朝廷编纂《氏族志》的真正用心，想及女儿的未来和卢家的未来，卢仝猛一咬牙，道：“好，去见他吧！”

没想到父亲答应得这么干脆，卢时月一时间也有些失神，才听卢仝道：“儿女情长的事情，我见的多了，像你这样一往情深的，却是冤孽。既然是冤孽，就随你去吧，免得有个万一，让你抱憾终身。这两天就有一队人马要去长安，到时候你就随他们同去，送送楚王！”

话音未落，卢时月终于哭出声来，泪珠打湿眼前的地砖，道：“多谢父亲成全，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卢仝长叹一声，道：“但愿楚王不要辜负一往情深！”

山东发生的事情，李宽在长安自然不知，这会儿他正在工厂里跟田襄子交代自己出征之后的事宜。

田襄子身为墨家矩子，不但通晓各种奇门机关，胸中更有无穷沟壑，治国齐家、行军打仗他都通晓，只是墨家远离朝政多年，这些道理许久不用都有些生疏，一旦朝中势力趁着李宽不在要对工厂下手，恐怕凭他一己之力不足以完全应付。

为此，李宽专门考虑了可能发生的情况，拿出来逐一跟田襄子讨论说明，末了还告诉他，如果实在遇上麻烦，可以向王府的老管家求助，田襄子一一应下，又将墨家秘传的兵法拿出来跟李宽分享，虽说仓促之间不能讲得太细，李宽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两人交流起来就忘了时间，李宽看看日头已经西斜，才道：“能得田师提点关心，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大军出征在即，我却还有些事需要料理，杂务缠身，只好今后再来向田师讨教了！”

田襄子捋须笑道：“王爷乃是非凡之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夫静候王爷凯旋而归，再像今日这般畅谈。先前王爷交代的事情，老夫已经安排子聪秘密处理，大概这一两日间就能准备妥当，刚好能够赶上王爷出征，还好没有误了王爷的大事。”

李宽点点头，他交代田襄子的自然是这次西征的要事，只是兹事体大，不能走漏了风声，才叫墨家搞得神神秘秘，这几天一众弟子都如临大敌。

两人依依惜别，阿坤也走过来道：“王爷，那几车琉璃酒瓶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拉回王府，咱们是这会儿拉走，还是稍后请墨者送来？”

李宽闻言道：“咱们自己拉走吧，这会儿一众墨者都在为我操劳，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