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逝的过往（1/1）

夏天的午夜是静谧的，高挂的圆月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明澈。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为地表的夜景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视角朝向几栋还未完工的楼房。

光秃的水泥墙已被长久的风吹日晒折腾的破败不堪，几栋楼房的四周倒是立有一圈低矮的围墙，但其大门却不知去向何处，留下一个宽敞的缺口。

缺口处的围墙上悬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工程牌，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出“阳光金府”四个大字。

很明显，这是一块烂尾楼房区。

此时此刻在其楼房内，一个男孩正趴在未封闭的窗口上。双手搭在冰冷的窗台，空洞的眼神望向星空中的明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身体被一件破烂的白短袖和一条沾满灰土的长裤包盖，显得很是瘦弱。偶然间吹过的晚风将其凌乱的头发吹起，显露出原本被遮盖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惨白。

虽说看着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并没有青春期男孩该有的活泼与朝气，宛如坠入深海的灵魂一般阴暗沉寂。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的冷光，周围环境再次暗淡下来。虽然黑暗是去掉它最好，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楼道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经过。

男孩离开窗口，回身看向一旁的门洞。

没过一会就见一个女孩的身影从楼道口走进来。由于光线昏暗，并不能看清其长相，只看得到她手上拎着一大袋东西，像是刚从便利店购物回来一般。

“小绫。”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被叫做小绫的男孩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来到女孩身边接过了对方手中的袋子。

乌云散去，月光透过窗洞再次照进幽暗的屋内。

此时才可见袋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食品，一些面包，几盒饼干还有几瓶矿泉水。

一只纤细的小手抚上男孩的头，理了理他凌乱且沾着灰尘的头发。

“对不起啊，就只有这些了。”女孩有些自责的叹了口气。

她要比男孩高出半个头，看着也比男孩年长些。此刻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得很漂亮。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在冷月下显得更为透彻纯净。

两人对视一会，男孩仍然没有出声，随后便将食物放到一旁的角落上。

环顾四周，除了地上一张睡觉用的毯子和周边零星几个垃圾包装袋，有的就只有几面粗糙的水泥墙。

男孩坐在并不松软的毛毯上，身体依靠着冰冷的水泥墙。他从一旁取出一袋面包，撕开包装袋便开始吞咽起来。

看着男孩吃着自己带回来的食物，女孩终于是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慢点吃，别噎着了。”她坐到男孩身边打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今天我去便利店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个警察在调监控。毕竟都快半个月了嘛，一直在少东西。”

听到这句话后男孩停下动作，咽下口中的面包，带着紧张的神色看向女孩，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担忧。

他刚要开口，但却被女孩打断了。

“当然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啦！”

女孩伸手擦去沾在男孩脸上的面包屑，道：“只有你能看到我嘛，嘿嘿。”

午夜的寂静无声地蔓延开来，只有月光在窗外悄然洒落，将冷冽的光线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屋内，只有微弱的呼吸声隐隐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男孩收拾起已是空壳的包装袋，开口说：“姐……”

“不是姐，是姐姐！”女孩再次打断，“多加一个字很重要哦，小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午夜的寂静与孤独所散发出的气息。然而，在这忧伤之中，也夹杂着一份深深的关怀和温暖。姐姐的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静静地守护着弟弟，仿佛在守护着他的整个世界。

“姐姐。”男孩低着头低语一句，问道：“我们还要这样过多久呢？”

女孩像是被男孩的话问到了，一时间也答不上来。随后用手托腮，她的呼吸平稳而深沉，月光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的双眼紧闭，似乎在梦中游走。

“我也不知道。”

思考良久，女孩最终是得出这个答案。她过去紧握着男孩的手，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让他不至于在恐惧中崩溃。

女孩知道他们正在走向黑暗，但她也知道，他们必须坚强，必须面对！因为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必须相互依靠，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看着男孩失落的神色，女孩又道：“或者，你想去福利院吗？”

“我想回家。”

男孩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出这句话。

“可是你已经没有家了，我的傻弟弟。”女孩立刻否定道：“再者说了，那样的家你真的想回去吗，回去继续吃剩饭吗？”

坐在边男孩旁边，女孩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神深邃地凝视着遥远的星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她的脸庞清晰而端庄，眉宇间透出一种坚定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气势所吸引。

时间还在流逝，移位的月亮没了云朵的遮蔽，将光芒完全洒入姐弟二人所处的屋内。

夜风吹进屋内，吹动男孩脸前许久未剪的长发，吹起了地上的灰尘沙石，却并没有吹动女孩的乌黑秀发和一尘不染的白裙。

月光下，姐弟两人的身影交错在一起，在此刻倒是有些温暖而安详。但若是细致观察却是能发现一丝诡异之处。

女孩的身体和衣物在此刻完整的月光照耀下竟显得有些透明，宛如虚幻一般。

……

六年前的盛夏，七月中旬，这是姐弟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林绫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黑色的凉鞋，手里拿着一个木偶玩具，紧张地站在母亲周晓芳身旁。他的心跳得如同敲鼓一般，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期待。

周晓芳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向一个陌生的家庭。林绫能够感受到对面中年男人对母亲的热情，不停地接过母亲手中的包袱往房间里搬。

男人在经过林绫身旁时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继续忙着手头的活。

客厅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模样很是清秀。此时的她正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林绫，打量着自己家以后的新成员。

中年男人名为黎付军，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而沙发上的女孩则是他的女儿，名叫黎汐。

一家之中没有母亲的存在，早在黎汐出生之时，她的母亲就因难产而将生命留在了医院。

时至今日，父女二人已经共同生活了十一个年头，在前不久黎汐也是刚过完自己的十一岁生日。

生日当晚黎付军摆了一桌子的菜，看着正在许愿的黎汐，他问道：“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黎汐只是摇头，回答并没有。

不知为何，黎汐的情感似乎天生就比其他小孩弱一些。这个年纪本该是孩子最活泼的时间段，可她却一直沉默寡言，在学校也从来不和别的小孩有过多的接触。

黎付军也曾猜想过女儿的内向可能是缺少母爱导致的，对此也时常感到愧疚。不过黎汐自己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每当放学时候总会有母亲来到学校接自家小孩。看着同学与他们的母亲互动的场景，黎汐并没有产生失落和自卑的情绪。她对此不以为意，随后便背上书包独自一人回家。

可能是从未接触，所以对母亲这个概念比较模糊。

终于在生日当晚，黎付军带着欣喜的笑容对黎汐道：“那爸爸要不要给你带个妈妈回家呢，你觉得这个礼物怎么样？”

黎汐停止了切蛋糕的动作，有些困惑地看向父亲。黎付军的表情有些渴望，像是迫切希望自己能答应一般。

对此黎汐只感到有些奇怪，到底是谁更希望得到礼物啊？

黎汐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个“哦”。

这可不，眼下看着搬进自己家的女人，想必和爸爸相识很久了吧。黎汐此时靠在沙发上，看着黎付军殷勤的模样，无奈地一笑。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后妈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年纪似乎要比自己小一些，这还从没听爸爸提起过。

黎汐对眼前呆站在一旁的林绫很是好奇。看着他红彤彤的脸和不知安放何处的小手，时不时还会朝自己这偷瞄一眼，随后又立刻移开目光，像是做错事一般。

不知为何，黎汐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似乎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这种情绪。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黎付军和周晓芳总算是忙完了。随后黎付军招呼着黎汐过去，显然是要做介绍了。

黎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旁的林绫倒是比她更快的小跑过去，有些胆怯地站在周晓芳身旁。

“来，小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阿姨，以后也是你的妈妈了。”

黎付军笑呵呵地拉过周晓芳的手，对黎汐介绍道：“我跟你说，爸爸和周阿姨是在同家厂里认识的，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哦。”黎汐点了点头。

“那个…”黎付军见黎汐过于冷淡的反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继续道：“要不先叫声妈妈吧，额，阿姨也行。”

黎汐几乎是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妈妈好。”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这让周晓芳很是吃惊，惊讶之余也是反应了过来。

“好，好，你家小汐可真乖啊！”

周晓芳满意地看着黎汐，一旁的黎付军也是笑容满面。

见此情景，周晓芳也是立马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林绫，道：“小绫，以后这就是你新家了，这是你爸爸和姐姐。”

林绫被拉到黎付军和黎汐面前，脸上的紧张之色更多了几分，低头望着地板没有出声。

见到林绫这副样子，周晓芳有些不满了，蹲下身对其训斥道：“你这傻孩子，叫声爸爸而已，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以后可是他养你啊！”

场面一度尴尬，黎付军赶忙解场道：“没事没事，孩子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虽说是缓解气氛，但笑容并未在黎付军脸上停留太久，转瞬就消散了。

“唉，这孩子。”周晓芳叹了口气，看向正注视着林绫的黎汐，又道：“那叫声姐姐可以吧，以后你们就是姐弟了。”

“姐弟？”

黎汐心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她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心跳有些不自然的加快，我要当姐姐了？

眼下的情况让黎汐很是新奇，面前这个男生和那些开朗的小孩不同，反倒是有些忧郁和胆怯。

只见对方抬头看了看高出他一个头的自己，这个年纪女生是要比男生发育更快。

双方眼神对视过会，林绫又把头撇向一边，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开口了。

“姐，姐姐...”

刹那间，黎汐像是被触电一般地打了个激灵，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看着林绫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真和一丝小委屈，一股柔软的温热涌上心头，填满了她整个内心。

在黎付军和周晓芳奇怪的眼神之下，黎汐双手不自然地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

“好，好…好可爱！”

这是她内心的真实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