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月(1/1)
秦淮河上皎皎月,照见人间无数年。
郑晶晶和那个姑娘的衣服都湿了,夜间有风,吹得那个小姑娘一阵阵哆嗦。
那小姑娘眉清目秀,并非标准的瓜子脸,而是有一些圆润,长得很是可爱。只不过如今落了水,受了惊吓,眼中含泪,在船舱之中抱膝瑟缩着,呜咽一声便把脸埋进膝盖哭了起来。
宋引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只能不熟练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动作有点略显生硬,但宋引星已然尽力了。
郑晶晶在船头喊了一声成功吓住了他们,觉得点到为止,便回了船舱。
看着那个埋头抽噎的小姑娘,忙道:“别怕别怕,没事了。”
她比宋引星会安慰人,轻抚着那个姑娘的背,平复她的情绪。
不一会儿,那个姑娘便将眼泪一擦,声音小且温柔:“谢谢两位女侠,我没事了。”
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便不哭了。
“让你们担心了,委实对不住,今夜谢谢你们的相救,我叫郑景,家在城东,不知两位女侠住哪?叫什么名字?我好明日前去感谢。”
郑景这个小姑娘一开口,便很有章法,周到无比。
郑晶晶一听与她同姓,更觉亲切,“不必不必,你没事就好,不用感谢。”
郑晶晶没想起袖子湿漉漉的,挽住宋引星的手:“这是我姐姐,我与她来金陵游玩,游船此处,见你落水,搭救也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
宋引星略带嫌弃地抽出了手。
郑景已经敛去了眼泪,看着她们微笑道:“多谢二位姐姐,但感谢是为礼数更是我的心意,姐姐们不要推辞。”
郑晶晶拧不过这姑娘,只好岔开话题道:“先不提这个,姑娘是怎么掉入了水中?他们也为何不搭救呢?”
郑景垂下眸子,神情又有些伤心。
宋引星剜了郑晶晶一眼,郑晶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姑娘对不住,我说错话了,咱也不提这个了,我们送姑娘上岸。”
郑景忙抬眸道:“无事无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接着道:“我家在越城,家中历代从商,也算小有资产,一月前兄长要来金陵办事,我听说金陵繁华就随他一同前来,小住了一段时日。今夜是受了李家姑娘的邀请才来此处游玩,不小心落得水。”
“船上显贵颇多,他们嫌我商贾出身,又不懂人情世故,我落水,他们只当个乐子看。”
郑晶晶一拍桌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郑景叹了一口气,笑着道:“姐姐莫生气,我虽落水,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这次落水,也好叫我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再不与他们往来了。”
郑景不卑不亢,有着超乎年龄的通透。
见她如此豁达,宋引星道:“姑娘能这么想便好。”
郑景点了点头,“两位姐姐唤我阿景就好,对了还知道两位姐姐的名讳。”
郑晶晶道:“我叫郑晶晶,她叫宋引星。”
郑景面露惊喜之色,“郑姐姐,我们的名字很是有缘。”
郑晶晶笑着点头,“是啊。”
宋引星看她俩聊得投缘,但还是忍不住打断道:“两位郑姑娘,你们都衣服湿了,夜间寒凉,该回去换件衣服了。”
郑景与郑晶晶对视一笑。
郑晶晶笑着道:“好。”
她又扭头对郑景道:“阿景,可有人与你结伴而行啊?”
郑景点了点头,“有的有的,我的侍女阿寻,她在岸上。”
“她怎么会在岸上呢?”郑晶晶出声疑问道。
郑景道:“上船的时候,李家小姐想要吃桂花酥,她让阿寻去买,谁知未等待阿寻赶回来,船便划走了。”
宋引星见她神色纠结,手中不停地翻动着湿漉漉地带子,她应是在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愿讲出来。
宋引星看出她的为难窘迫,便转开话题道:“那咱们上岸去找你的阿寻吧。”
郑景一扫愁容道:“好。”
郑晶晶打了个喷嚏,河上的风确实凉寒,对着正在划船的船家道:“船家,咱们靠岸吧。”
船家道好,不出一盏茶时间便到了岸边。
郑景的侍女看到有船靠岸,焦急地找了过来,“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阿寻一如郑景一般年岁,看到自家小姐落水,急得眼中泛泪光,“这是怎么了小姐。”
她见郑景衣服湿透,夜间河边多冷风,忙道:“小姐,我们快去换件衣服。”
郑景笑着道:“我无事,多亏了这两位姐姐。”
她转身向宋引星她们施了一礼。
宋引星与郑晶晶抱拳回礼。
郑景道:“暂别两位姐姐,改日登门道谢。”
郑晶晶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郑景离开后,郑晶晶又打了一个喷嚏。
宋引星便赶忙带着她回了客栈。
郑晶晶回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便睡着了。
宋引星不觉困意,便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明月皎皎,万物清朗。
风过柳树梢,万千绿绦随风摇曳。
帝景,皇宫丹房殿。
夜色浓墨无边,宫中柳树亦暗淡,无风无月。
丹房建在皇宫深处,皇宫极大,在丹房能远远看见无量山一角。
李冥着黑衫白衣,披发而立,站在巨大的铜炉面前,铜炉与屋顶相接,有两丈之高,炉内炭火已灭,只余一些灰烬泛着红焰。
他看向外面无量山的一角,那处天边闪电不止,似有大雨倾泻之势。
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入殿内,在桌上放下了一个东西。
李冥回头,是一个侍卫放下了食盒又退了出去。
皇帝疑心深重,他看似被器重,实则处处受到监视。
他被囚于丹房殿两年之久。
此刻他心中默想,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雷电大作,瞬息而至,周围有些滋滋响动。
一只鸽子从屋顶的天窗内飞入,翅膀有些焦黑,他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从鸽子手中取下了信件。
看完信,他骤然笑了。
那笑从最初的欢喜转变成凄惨。
似乎是踽踽独行终窥见一方天日,又似乎是陷入了无尽泥泞之后的自悲。
丹房殿分有三层,中间伫立着一个大铜炉直抵屋顶,其余三层如六棱柱一般围着铜炉而建。
骤然狂风从四面八方的窗户涌入,烛火被吹灭大半,余下暗淡的光映照这他清癯逸秀的脸颊,一半柔亮,一半冷厉。
他转身走出殿门,没入黑暗。
雷声大作,电闪之际,他离去的身影落在地上。
身后一切在一场轰鸣之中摧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