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安（1/1）

今日清晨的长秋宫比往常要热闹许多，才人以上位阶的后宫妃嫔们都齐坐一堂等着皇后出现，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苏昭仪坐在肖贤妃旁边，凑过去用手帕掩面低声问道：“贤妃娘娘，最近一两年皇后娘娘都免了各宫早晚的请安，为何今日突然转性了？贤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在潜邸时就相交甚好，可曾听皇后娘娘说过？”

肖贤妃低低咳嗽了两声，苍白着一张脸摇摇头：“苏昭仪不必探问本宫，本宫不理后宫之事已久，并不知晓皇后娘娘心意。”

苏昭仪垂眼掩下眼中轻蔑，答了声是后就不再言语，只绞着手帕心中不忿，这个肖贤妃，空占了个贤妃头衔，每日都病恹恹的，还不如趁早死了，把贤妃头衔给她让出来。

苏昭仪的神情举动被坐在她对面的庄淑妃尽收眼底，庄淑妃不紧不慢喝口茶，把眼神投向上方唯一一个空位，眼里浮现出不易被人察觉的渴望。

云清在兰草搀扶下从一侧缓慢走出来，庄淑妃立刻将自己眼中的渴望掩藏干净，和其他妃嫔一起站起来对云清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清在首座坐下，微笑着点点头：“诸位免礼吧，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拘谨。”

“谢皇后娘娘。”众嫔妃齐声答后，纷纷重新落座。

“诸位想必都好奇，为何今日本宫突然要你们来请安。”云清迎着这么多双好奇打量自己的眼睛镇定道，“其实今日让后宫诸位来，主要是为商量太后娘娘大寿之事，一个月后就是太后娘娘大寿，本宫……”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来，打断了云清的话，甚至声音都传到了，那人身影才姗姗出现在门口：“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迟了。”

说是恕罪，可来人的脸上是一点悔愧也无，穿得珠光宝气迈进门来，对云清盈盈一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晚槐那浑身的华服珠宝，竟比因大皇子去世而仅穿着素衣的皇后娘娘看着还要光彩照人，薛才人实在看不过晚槐这做派，不禁冷哼一声：“你算哪根葱？竟敢直接打断皇后娘娘说话。”

晚槐假装自己根本没听到薛才人的话，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云清笑笑：“无妨，平身吧，听闻最近皇上常去晚才人那儿，想必晚才人也是为了服侍皇上才来迟的。”

晚槐直起身，对云清抿嘴一笑，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云清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这一茬，苏昭仪心头的火噌一下就被点燃了，冷笑一声：“晚才人，皇后娘娘大度不责怪你，可本宫身为昭仪，却少不得要说你两句，后宫历来有规矩，不许妃嫔魅惑圣上，本宫听闻你殿里夜夜笙歌，直到半夜都不停歇，皇上白日处理政务已很是繁忙，夜里还要陪你如此胡闹，你可有把龙体康健放在眼里？”

晚槐一脸无辜看她：“回昭仪，并非臣妾愿意如此，实在是皇上每晚都想看臣妾跳舞，臣妾区区才人，不敢违抗圣命啊。”

苏昭仪用昭仪的高位份来压晚槐，晚槐就原封不动用才人的低位份来为自己辩解，这把苏昭仪气得柳眉倒竖：“你魅惑圣上不说，还敢当着皇后娘娘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人啊！把晚才人给本宫按住，本宫还不信教训不了她了！”

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一时却没人上前来。

晚槐见状，扯出挑衅的笑容：“昭仪，如今是在皇后娘娘宫中，连皇后娘娘都不曾说臣妾什么，昭仪怎么好像比皇后娘娘还要威风？”

苏昭仪狠狠瞪她一眼，然后猛地转头用眼睛看着云清，满眼期望得到她的支持。

晚槐也看向云清，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她认定云清还当她是自己人，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众人的关注点一下子从这两人身上都移到了云清身上来，云清扫过这殿里坐的众人，除了苏昭仪和晚槐，不乏有人因晚槐这番被刁难而面露喜悦，所有人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迫切想知道云清到底会选择支持苏昭仪，还是维护自己昔日的侍女。

不过云清却出人意料采取了最没劲的应对办法：和稀泥。

她懒懒看了二人一眼，不紧不慢道：“今日本宫让诸位姐妹来，是商议太后大寿之事的，还请诸位不要因一些口舌之争误了正事。”

这话让苏昭仪面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噤了声，太后寿典之事当然最为要紧，没人想担一个贻误大事的罪名，而晚槐则是露出一个得胜的笑容。

看戏的人只看了个热闹，但也有细心的人从云清的话里品出些弦外之音，譬如庄淑妃。

庄淑妃看晚槐一脸得意瞥苏昭仪一眼后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禁莞尔。这个新得宠的晚才人，比她想得还要更蠢一点，而云清这位皇后，又比她想得还要更聪慧一点。

苏昭仪抬出损害龙体这么大一顶帽子想扣到晚才人头上，皇后却制止了她不让她继续争吵下去，表面上确实是在保晚才人，但皇后并没有说晚才人无辜只说争吵会“误了正事”。

现在在长秋宫内说晚才人损害龙体是“误了正事”，那出了这长秋宫之后再说，当然就不算“误了正事”。

皇后这两句话说得实在高明，表面上和稀泥甚至隐隐偏向晚才人，让晚才人自以为受皇后庇佑而洋洋自得，实际上是给苏昭仪提示，让她有什么仇怨出了长秋宫再报，同时又把自己从苏晚二人之争中摘得一干二净，事后皇上再心疼晚才人，也不会找到她头上来。

庄淑妃若有所思看着云清。看来皇后和晚才人不合的传闻或许是真的，且晚才人还并不知晓皇后已经与她产生了隔阂，天真以为皇后还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时，经苏昭仪和晚才人这一吵，长秋宫内总算安静了下来，云清微笑问：“关于太后寿典，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晚槐率先道：“臣妾愿为太后献上一曲贺寿之舞。”

薛才人哼一声：“太后她老人家可不会被你那狐媚子作风蒙蔽。”

晚槐反讥道：“那薛才人的意思，皇上圣眼如炬，却被臣妾一个小女子蒙蔽了？”

薛才人被她一噎，气得恨恨瞪她一眼不再言语。

陆才人坐薛才人身边，心中直摇头，薛才人的优点是直言直语心无城府，缺点也是直言直语心无城府，太容易说错话被人抓住把柄了。

各嫔妃们又七嘴八舌出了些主意，商议了半天，竟一个结果也没商议出来，云清揉了揉眉心，恹恹道：“罢了，本宫瞧着今日是商议不出来什么结果了，今日诸位姐妹就先散了吧，回宫之后还请再细细思索一下，明日继续。”

在众嫔妃们的行礼中云清疲惫起身，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待云清缓步回到寝宫，坐在桌边垂眼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才终于忍不住勾起笑容。

晚槐真是……比她想得更嚣张，也更没脑子。

先前晚槐跟着她的时候，她怎么没发觉晚槐这么笨？云清饶有兴味地拿出一颗桂花糖放进嘴里。

也许是李则仪最近的专宠让晚槐失了心智，让她变得无法无天，变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却忘记了今天与她争吵的苏昭仪，也曾是李则仪最宠爱的嫔妃。

云清吃着糖悠然看着窗外澄澈的天空。还不够，晚槐仅是嚣张还不够，她现在的宠爱来得轻易，让她变得太笨了，太笨的人总是激不起太深的仇恨。

晚槐要狠狠落下去，要知耻而后勇，要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才能当上后宫里头一号招恨的人，这样嫔妃们才会恨她入骨，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踩下去，才会……团聚在自己的身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兰草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