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燕子岭（1/1）
陈义峰见对面一时没有动静，知道韦福六几个人是在犹豫，就接着说：“众位兄弟辛苦了！”
韦福六等人听到这几个字，每个人都不由得心头一热。
陈义峰继续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是自家弟兄。我们不能再打了。如果众位兄弟信得过我陈义峰。请大家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到后方休整。雪莲哨所就交给我们来防守。”
韦福六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看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的几个兄弟，朗声说道：“既然是自家兄弟，接受改编可以，但是哨所之上，武器决不能放下。如果众兄弟信得过我韦福六，就请过来换防。”
韦福六说完转身，对五个士兵说：“听口令，立正！
五个虚弱的身体“唰””站得笔直，手持枪械，以往常换防姿态站成一列。
陈义峰也回头喊道：“口令。立正！”他身后的士兵齐刷刷站成一排。
陈义峰看着衣衫褴褛的韦福六等人，不由得心头一热，他动情的喊道：“敬礼！”他身后的士兵“啪”向眼前这群坚守了三年多的英雄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以换防队列走到韦福六等人跟前。
韦福六也发出口令：“敬礼！”六个人一齐抬起头向新来的士兵行军礼。
礼毕，韦福六陪同陈义峰走在前面，新来的士兵列队跟着，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雪莲哨所之上。向两个站岗哨兵再敬礼，哨兵回礼，换岗。司号兵吹起嘹亮的号声。
一群敌人弓着腰正在往这边走，看见了雪莲哨所上突然出现这么新战士，一个个都是军容整齐，精神抖擞，如同神兵天降。那领队的军官，向后摆摆手，灰溜溜的缩了回去。
众人交接完毕，一切安排妥当，陈义峰先把带来的食物发给众人吃了，补充了体力。然后带着韦福六等八个人离开雪莲哨所，下了云雀峰，向团部驻地走去。
山下的冰雪已经融化，有些地方小草又长了出来。转过一个山坡，眼前出现一个开阔的草场。大家正准备休息一下，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枪声，韦福六让大家隐蔽，他登上高处观看，只见远处三个人骑着马向这边奔驰而来，后面十几个人一也各乘快马紧紧追赶，一边追一边不停的开枪。
待到近前，韦福六大吃一惊，前面那三个人正是娜丽雅兄妹。只见三个人伏在马上，一边催马疾驰，一边回身开枪还击。
韦福六不假思索，持枪从高处跳下，迎着马队跑去。陈义峰见了也带着人随后赶来。
快到跟前，跑在前面的娜丽雅，骑的马被子弹击中，那匹马一个前倾卧倒，娜丽雅摔在地上。韦福六跨步上前，一把将她揽起，刚好娜丽雅的一个哥哥纵马过来，韦福六把娜丽雅往上一推，那哥哥探身接住娜丽雅，放在马上疾驰而过。韦福六迎着追兵单膝撑地，举枪射击。追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中枪从马上掉下。韦福六趁机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只觉得双腿一震，趴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用不上力气。紧急之中，只听见一阵密集的枪声，那追赶的人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扬尘而去。
原来是陈义峰带着几个人赶来，一齐开枪，击退追兵。幸好前两天，只是收编，每个人还带着武器，到这里刚好用上。
众人急忙过来看韦福六，娜丽雅两个哥哥也策马回来，娜丽雅从马上下来，急步来到韦福六身旁，双手用力将她扶起。只见韦福六双腿中弹，鲜血直流。
原来天气转暖，娜丽雅担心雪莲哨所上的韦福六等人没有了吃的，就又筹集了食物，还有其他物品。把这些东西让另外三匹马驮了，她和她的两个哥哥各骑一匹马朝雪莲哨所而来。
没想到走到这里遇到土匪，要劫走马匹货物，并出言污辱娜丽雅。娜丽雅的两个哥哥性情刚烈，就与劫匪打了起来，没想到枪声一响，劫匪越来越多，只好边打边跑，劫匪哪里肯饶，死命追赶，幸好遇到韦福六和陈义峰等人。
陈义峰查看了韦福六的腿伤，觉得伤势严重。急忙到旁边的松林里，用刺刀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易担架，他和一个士兵抬了，匆匆向团部医院而去。
娜丽雅放心不下，和两个人哥哥说要照顾韦福六，两个哥嘱咐了一些话，把一匹马的缰绳递给娜丽雅。娜丽雅骑马追上了担架，然后下了马紧紧跟在担架旁边，来到医院。
经过手术虽然取出了子弹，但是韦福六的双腿几乎瘫痪了。只能依靠双拐才能慢慢走路。娜丽雅看着韦福六，伤心的流下了眼泪。
韦福六安慰道：“娜丽雅！不用难过，在枪林弹雨里，我也算是死过很多次了。这样已经是很幸运了。”
娜丽雅擦着眼泪说：“我的福六啊，你这都是为了救我才……”
韦福六说：“娜丽雅！快别这么说，你还不为了给我们送吃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娜丽雅的两个哥哥来看望韦福六，他们把带来的奶酪乳糕放在桌子上，用不太流畅的汉语说道：“勇敢兄弟，你快好起来，我们的娜丽雅已经长大了，不能永远跟着她的哥哥，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她了。”
娜丽雅听了，羞红了脸庞，低下了头。
三个月后的一天，阳光明媚，群山秀丽，松林叠翠，广阔的原野如茵。陈义峰带着几个人在距离云雀峰不远处的的燕子岭下，挑选山坡上一处平坦的地方，建造了两间木屋。
待木屋建好后，陈义峰驾着一辆马车，韦福六穿着崭新的军装，娜丽雅一身红色哈萨克民族服饰，红色百宝石镶嵌的帽子，帽子上一簇洁白的羽毛，她们并肩坐在马车上，来到木屋前，娜丽雅搀扶着韦福六下了车，环顾四周，只见这里风景美丽如画，很是高兴。
这时候娜丽雅的两个哥哥赶着一群牛羊，还有几只麋鹿从远处而来，他们的身后是娜丽雅的族人们，男男女女都穿着盛装，带着日常生活用品。
陈义峰又带领几个士兵，用木头在旁边修建了两个圈子，一个里面养麋鹿，一个里面圈了牛羊。
草地上摆好奶酪，酥油糕，各种水果。请娜丽雅和韦福六上首坐下，她们两个人互相凝视，满眼柔情蜜意。
人们打起手鼓，弹起欢快的冬不拉，奏响美妙的手风琴，愉快的载歌载舞，祝福美丽的娜丽雅和韦福六永结同心，幸福快乐！
多年以后，她们养育了四个男孩三女儿。孩子们长大以后两个人儿子跟随他们的舅舅骑马游牧，另外两个在部队是军人；三个女儿两个是教师一个是医生。
韦福六和娜丽雅一直住在燕子岭下的木屋里，早上娜丽雅打开羊圈，放出牛羊。她牵过那匹白色骏马，轻轻拍拍马背，那马就屈腿卧下，娜丽雅扶着韦福六坐上马背，那白马站起来，娜丽雅抓住马鞍也跨上马背坐在韦福六身后，两个人赶着牛羊去山野间放牧。在和暖的阳光里，轻风拂面，娜丽雅愉快的唱着歌，那歌声婉转悠扬，在草原上回荡。
有时候则是娜丽雅一个人去放牧，韦福六做好了饭，柱着拐杖站在木屋前呼喊娜丽雅，等着她回来吃饭。
这天清晨，韦福六站在木屋前一块大青石旁边，看着一轮红日缓缓从从草原上升起，禁不住思绪万千，他学着娜丽雅的样子在晨风中长歌：
“太阳从东方升起
心中应没什么忧
只是太远了太久了便有这莫名的愁
只是冬去了春回了便有这无缘无故的愁
噢……乡愁
乡愁是是童年的笑声悠悠
乡愁是妈妈的呼唤绕心头
阳光照在身上
心中应没什么忧
只是太远了太久了便有这莫名的愁
只是冬去了春回了便有这无缘无故的愁
噢……乡愁
乡愁是当初回首霞光中村庄美景印心头
乡愁是梦里回乡月光中堂前桂花嗅个够
乡愁是回去后我就再也不想走”
娜丽雅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木屋，站在韦福六身后，待他唱完，她柔声说道：“我的福六啊，你又在想家乡了。如果不是路途太遥远，我一定骑着我们的白马带着你回去。”
韦福六转过身，清晨的阳光照在娜丽雅美丽的脸庞上，只是岁月已经在她的眼角悄悄留下了尾纹。
娜丽雅继续说：“要不我们去乌鲁木齐坐火车吧？。”韦福六开心的点点头。
第二天两个人收拾好了行李，娜丽雅让她的一个哥哥，赶着马车，把两个人送到伊犁，下了马车，坐长途汽车，穿过茫茫沙漠，走过荒凉的戈壁，来到乌鲁木齐，上了开往郑州的火车。那时的火车很慢，要七天七夜才能到郑州，下了火车再乘汽车北上，在延津渡河过了黄河，才能到达中条山下的韦家堡。郑州到韦家堡预计还要两天两夜才能到达。
火车就要出发的时候，韦福六突然腹部疼痛，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娜丽雅急忙喊来乘务员，乘务员带着随车医护医生过来一看，感觉病情严重。急忙联系救护车把韦福六送到了乌鲁木齐医院。
经过医生诊断，韦福六严重胃穿孔，紧急做了手术。原来是韦福六多年行军打仗，吃饭冷热不匀，尤其是在雪莲哨所那几年，常常啃干粮，饮雪水，把胃弄坏了。幸好这些年娜丽雅暖茶热饭照顾得周到，虽然有时候韦福六也感觉到胃部不舒服，但他好强，咬牙一忍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些天旅途劳累，又急着赶路，吃饭凑合，那隐蔽的胃病一下子发作出来。医生嘱咐不能劳累，一定要注意饮食。
韦福六躺在病床上，看着从不同地方匆匆赶来看望他的几个儿女。想想自己双腿走不了路，如今胃又不好，只能把回老家的想法暂放，原路返回了燕子岭。
多年以后，韦福六一直懊悔这次没有成功的返乡之行。因为随着年纪的不断增加，更是经不起长途颠簸劳顿，回家只能成了梦中的事。
每年军区文工团到雪莲哨所慰问，都会先到这里看望他们，也成了他每年最盼望的事，主要是盼望能遇到家乡的人。这次能遇到自己的孙女韦小米，让他喜出望外。
韦福六询问父母亲的消息，知道二老已在抗战时期离开人世，他伤心不已，热泪盈眶。娜丽雅也一边自己暗暗落泪，一边轻轻替韦福六擦泪。
得知三哥韦福仓至今没有消息，下落不明，韦福六又是十分伤感。想起当年匆忙南撤的时候，三哥总手是拉着自己，生怕自走丢了。不免再次落泪。
听到五弟韦福顺的事，他不禁义愤填膺，默默不语。
亲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了深夜，草地上支起两个行军帐篷，方才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文工团告别两位老人准备上车，娜丽雅拉着韦小米的手依依不舍。韦福六左胳膊依着拐杖，右手拐杖交给左手。腾出右手来，从怀中拿出那半幅莲花枕巾来，放在韦小米手中，让她回去转交三嫂，也就是韦小米三奶奶杜玉梅，就说四弟很好，请勿担心。因为身体原因，只恐怕是回不去了。请嫂嫂谅解。
众人挥手告别，韦福六，娜丽雅一直看着越野车远去，一直看不见了，还在久久挥着手。
文工团到了雪莲哨所，送上带来的礼物，山洞旁边有一块平整的巨石，就以巨石做舞台，山峰为背景，为战士们表演了歌舞。战士们热烈鼓掌。
高原上金色的太阳照耀着群山，只见一处高崖之上，一朵朵雪莲花在阳光里散发着七彩的光芒，很是神奇。
严子舒对韦小米说道：“听说雪莲是宝贝，我去采一朵来给你。”韦小米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哨所的战士严厉的说道：“不能采，我们老班长说了，那是我们的雪莲仙子，谁都不能动！”
严子舒吓得吐了吐舌头，韦小米见了，指着他的鼻子偷偷的笑起来。严子舒自我解嘲道：“雪莲我在其它地方也见过，都是一朵一朵，像这九连灯一样的还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