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时局（1/1）
“如兰，你确定要放这个？”宫秦打开钱如兰递过来的土陶罐子，一股子酸臭味直冲鼻腔，差点呕出眼泪来，掩面把筷子伸进去扒拉了几下，“你怎么能把番茄酿成排泄物的模样啊妹妹？这种东西也是能端上餐桌的？”
昨日出宫去号营玩了一趟回来，宫秦先是随着彦夙把舟伶子送回常安馆，再回碧水宫时已是深夜。彦夙面色不愉，想来是在号营帅帐听到了坏消息，宫秦也不敢招惹她，自顾自回寝殿，美美吃了夜宵然后睡到日上三竿。
今早一起来继续做自己的掌星大老爷，遛鸟哼歌，无所事事，踱来踱去的就肚子咕咕叫着踱到了膳房里。这不，看到钱如兰还没开锅的汤又厚着脸皮上前想要提前尝尝鲜。
“这不是番茄，是苦茄！不和酸枝一起避光腌足三个月是有毒的！”钱如兰一筷子扎进去，穿出几个腌好的苦茄，利落地抖进灶台上咕噜咕噜的平鱼汤里。
眼睁睁看着苦茄掉进锅里，宫秦反对也无用了。痛心疾首地缅怀这一锅好好的汤：“你看看！你瞅瞅！可怜的平鱼！生前没了自由，身后还要被你这般羞辱！”
“哼哼，掌星大人，这你就不懂了。”钱如兰盖上陶盖，拍拍手站起来，得意洋洋道，“平鱼肉嫩刺少，生煮味鲜却重腥，辅以酸枝酿苦茄、清河叶、烈麻少许，酸爽开胃，祛湿排毒。这可是我家祖上从夜朝时就传下来的谱子，姐姐既然这般不乐意吃，一会儿可别巴巴儿地抬碗凑过来！”
“好妹妹，你看你，这话多见外啊！你可是我在端朝最好的姐妹！”宫秦听着她志得意满地说得煞有其事，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这个祖传的平鱼汤。
做不了第一个品尝螺狮粉的地球人，我就要当第一个品尝苦茄平鱼汤的地球人！
汤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开锅，两人拿着小板凳坐在灶台前面，勾出地下柴火里焖着的小薯，边吃边等。
“如兰，世子一大早去哪里了？有说过何时回来吗？”宫秦扒开黑乎乎的薯皮，一大口咬下去含糊不清地问。
“世子姐姐去长传院授武课去了，放午就回来。我看近来传进宫里的白书，十万连峰恐怕会起战事，世子姐姐也是想多尽一份力吧。”
“这样啊，让一个应该驰骋沙场的战士给我当保镖，的确还是我耽误她了……”宫秦听罢，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如兰你一个内域的小宫女，居然连前线的战事你都知道？？”
这合理吗？难不成这小丫头有什么马甲不为人知？明面上我是碧水宫膳房小宫女，私底下我是隐藏身份的端朝隐帝，羽扇纶巾，运筹帷幄，千里之外谋划战事，成就霸业，留名千古。
“啊？秦姐姐你不知道吗？”钱如兰比宫秦还疑惑，“如若有书传进宫里，清早就会贴到环华间，满宫都要派人去看，确保人人都接到消息的。”
“哦哦，那我也不是很关心……”
“我知道了！咱们宫里都是大家轮流一早就去看消息，然后在早膳时互通，那个时辰你就没有哪天是醒的！”钱如兰恍然大悟。
臭丫头想到了还要说出来！
宫秦有些尴尬地说：“好吧，我确实有些消息滞后了，也没人给我讲过这书那书的是什么东东啊！”
“我来给姐姐讲。”钱如兰端正坐好，“一般的消息称白书，捷报称红书，噩报称灰书，如果传进宫里的是黑书，那就是最差的情况，秦姐姐就再也见不到我啦。”
“嗯？呸掉！这黑书是什么意思？”
“咳，这不重要，端皇宫建成已经千年有余，还没收到过黑书呢。”钱如兰没多解释，“十万连峰的兽妖是最爱侵犯端朝的，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占领尊奉山，偏偏端朝核心五城全建在尊奉山上，离十万连峰又近，与其说是连峰和端朝的斗争，不如说是连峰和五城的斗争。”
“不是还有十二域吗？五城灭了端朝岂不是名存实亡？唇亡齿寒，他们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唉，姐姐。五城的武民世家虽众多且强大，但百年征战下来已经失去了对大部分十二域的掌控。除开几个需要镇守边部的域分不出兵力到东边不提，其他的域名义上是端朝所属，实际已经各自为政了！”钱如兰面上露出轻蔑和厌恶，“尊奉山西边是壑域，因为整个安在壑谷里，所以时常有水患。人可以解决，兽妖可解决不了。因而十万连峰就算灭了端朝五城，也不会花功夫跨过壑谷去攻打别的域。”
“还能这样？？合着人族危机，根本就是端朝五城的危机？”宫秦没想到都是一个朝的人，其他域还能这样冷漠。
“东边再不济有壑谷拦着，南荒虽凶却有昶域抵抗，正好也彼此牵制让昶域那些莽夫腾不出手，百瘴林则轻易不会有威胁。只剩一个五绝崖他们可不放在眼里，起码会优先内斗，恐怕都等着五城被破以后去争当那个新皇族！呸！都是眼皮子浅的家伙！”
“内忧外患！”宫秦锐评。可钱如兰后面的话更是给内忧又添一把火。
“岂止呢，除开各域主的势力，民间武民散人也有组织，其中一些甚至勾结兽妖牟利！就像百年前引发【瘟羊灾厄】的人族叛徒！当真是一群疯子！不堪！不得好死！”钱如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宫秦知道她祖上是夜朝人，但在七星窖时路无为没有提到过夜朝的覆灭还有这一层原因，想来他可能是真不知道。
“当年夜朝瘟疫横行，祖上辰方成了人绝之地。曾爷爷年纪小贪玩，出城在野林子里迷了路，直到封城都没能回家，才侥幸留了一命。我爹说曾爷爷临终时还惦记着死在瘟疫里的家人。”等钱如兰平复下来，拭了眼角的泪花，才又开口，“掌星姐姐，无论如何，十万连峰绝不至于是人族危机。你是掌星官，可千万不能折在这里。如若哪天五城守不住，你一定要自保。”
“说这些干嘛！如果要跑，我一定带上你一起！”宫秦这会儿确实没打算牺牲在这里和端皇宫共进退，但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暖和。
“我不会走的，死我也会死在这里。”
钱如兰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清亮。
吃了饭回寝殿，宫秦没有了继续逍遥的心思，今天从如兰那丫头嘴里了解了不少东西，宫秦觉得应该认真整理整理思路，来一次对自己负责的深思熟虑。
首先是端朝五城和十二域的关系。
之前因着听彦夙老家麓域的故事，宫秦想当然地以为端朝内部起码有原则性的统一，可如今看来麓域也是情况特殊，能够听皇朝号令的未必是多数。
其次是武民。五城的武民无疑比任何一个域都强大，可惜如今被十万连峰牵制，对其他域连最基本的震慑都做不到。更有民间武民组织或正或邪，虽然钱如兰也了解甚少，没说出什么所以然，但基本可以确定这些散人可不是好相处的！
眼下端朝五城随时可能和十万连峰爆发大战，届时端皇宫首当其冲，无疑是危险的。可是离开又能去哪里？五城牵一发动全身，去了十二域更加人生地不熟，在端皇宫里人人尊敬，可其他域主忙着争斗未必把掌星官当回事！
是走是留？
宫秦知道，这个问题只看她主观意愿，起码按着端皇宫对掌星官一贯的态度，这里无人会阻拦她。
思来想去，宫秦最终决定还是暂时先待在端皇宫。一来会有人不遗余力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二来宫秦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有牵挂了。
历来有牵挂的人想要离开都是艰难的。
有了决断宫秦立刻松了心情，她是做出选择就不会再困惑的人，就算没有选对，她也会不遗余力并且全盘接受结果。
“动脑子真的很伤胃。”猛地一拍大腿，宫秦站起身来，“去看看如兰那小妞儿搞了什么好吃的，偷一点带去长传院找夙夙玩去！”
坐着可是会闲出病来的，秦妃要出门视察民情了！宫秦觉得自己是马上要去希望小学和学生握手拍照的走基层大领导，昂首挺胸大跨步踏出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