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永恒的星之距（1/1）
千顶之城灯火阑珊，但是花街酒巷里依旧灯火辉煌。
言煜雪色的头发染上一丝寂寞的月光，他在漆黑的酒窖里微微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拂去身上微醺的气息。
他轻轻落脚，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里差点落空，摇摇欲坠地绕着沿柱螺旋式上升的楼梯行走。
“白猫，陪我喝一杯。”突然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窜出来。
言煜心惊胆颤，在他绝对的猫咪天赋感知下，能如此悄无声息接近的Alpha一定是S级。
跑?他犹豫了一下，用尽浑身解数最多和B级Alpha打个平手的他，在S级Alpha的觊觎下，怎么跑。
又是.......这样。他不甘地攥紧了拳，抬头，一个金发的狮子Alpha撞进了他淡紫色的眼眸里。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夏幽鸣仔细端倪着言煜，发现他的嘴角有一小块青紫色淤血，纤细的脖颈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言煜淡紫色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不经意间流露一丝忧郁，他撇开脑袋，冷冷道，“打架。”
夏幽鸣有些生气地单手撑住墙，把言煜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气势熏灼道，“谁?”
“你不用管，我已经.......打赢了。”言煜轻轻避开他，孤僻地往前走，“再者，你不在的这半年里，我也记不清了。”
月光倾斜将他走廊里孤寂的背影拉长，那紫色的瞳眸逐渐黯淡，像一潭幽深的死水，又像被雨打落颓败去的鸢尾花。
尽管夏幽鸣犹如众星捧月般，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山人海，但是他却异想天开的期许着得到夏幽鸣的怜惜。
而光阴荏苒，太多次，他曾最需要夏幽鸣的时候，夏幽鸣都缺席了。他如今再也不敢对此抱有幻想。
隔着绷带，他轻抚着隐隐作痛的腺体，缓慢在无人的墙角滑落，静静休憩着。
毫不知情的夏幽鸣被言煜古怪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他踌躇片刻也只是驻足走廊看着言煜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未曾追去。
夏幽鸣天真的以为言煜是在闹脾气，因为自己没来得及赶上他的十八岁生日。罢了，他低头，金色的瞳眸洋溢着温柔。
“我会，给你补上。”他转身离去。
言煜比夏幽鸣小一岁也自然低一个年级，军功赫赫的夏幽鸣明明被分配到了一套不错的小别墅，但是他坚持写各种申请，硬逼着上面给他批准回伏龙芝皇家学院宿舍再住一年。
翌日，言煜路过伏龙树下时，夏幽鸣很早就倚着树，拿着一束鸢尾花等待他。
夏幽鸣看看手表调侃道，“真不像你，比平时迟到了十几分钟。”他把花往言煜怀里塞，“十八岁，生日快乐。”
听到十八岁生日，言煜微微张唇，欲言又止，他浑身微微颤抖着，不易察觉。
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回忆抚摸着他的瞳孔，后颈传来一阵撕裂感，他的眼神乱窜，甚至隐隐回到了那天。无助和黑暗吞没了他。
“不。”言煜推开夏幽鸣，花束落在了地上，夏幽鸣迷茫的看着转身逃跑的言煜。
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礼物，你不喜欢可以换成别的。你要是因为我没来得及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生气，那我道歉。”
夏幽鸣明明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言煜，凡事都让着言煜，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必道歉。”言煜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冷冷回答，“松手，我，不想再接触任何Alpha。”
他踩着鸢尾花与夏幽鸣擦肩而过了，明明被踩的是花儿，但为什么夏幽鸣的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言煜不想接触任何Alpha，也就意味着不想接触夏幽鸣，这句话的威力比战场上直接拿枪对着夏幽鸣心脏扣下机板更疼。
夏幽鸣蹲下，温柔的拾起破碎一地的鸢尾花，“你不是，最喜欢鸢尾花么?”他微微哽咽，眼神滚烫得像星光仿佛那金眸下一秒会融化。
言煜愣了愣，风轻云淡的言语胜过歇斯底里的呐喊，他睫毛稍稍左扫轻置道，“我不喜欢鸢尾花，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言煜喜欢的从来不是鸢尾花，而是金玫瑰，但是自尊没能让他把后半句吐露。
独留伏龙树下的夏幽鸣怜悯的把散落一地的花瓣一片一片拾起来。指尖摩挲着玉软的花瓣，就犹如言煜摩挲着他柔软的内心。
夏幽鸣从来不会喜欢花朵这样脆弱的东西，但是除了鸢尾花，因为“他”的信息素也是这个气味的。
他嗅着鸢尾花的清香，终究还是自作多情了。
伏龙芝皇室学院的楼里，安沁橙在双人间里悠哉的往颈上打蝴蝶结，他穿着白衬黑色短裤，白色半筒膝袜。
见到言煜回来，他高兴地扑上去道，“帮我看看，这身好看吗?”
笑容灿烂的短耳小兔Omega天真烂漫，完全不似言煜这样郁郁寡欢。
“好看。”言煜面无表情，十分疲惫的扫了他一眼。
“言煜，你好敷衍啊.......”安沁橙不满足地搂上他的脖子表示受伤的哭唧唧着开始摇晃。
“嘶......”言煜瞬间汗如雨下，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一下整个跪倒了下去，吓了安沁橙一跳。
安沁橙赶忙拖住言煜的身体，“怎么了?”
言煜不说话，但是安沁橙不依不饶。
“你不是还有约会吗，我没事，休息下就好。”言煜被搀扶到他自己的床上。
“约会可以推，我这就打电话和陆枫川说。”安沁橙说罢真的和陆枫川择日而约，“前几天问你，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也不吱声，现在都这么严重了，我必须知道。”
安沁橙转念又换了个说法，“毕竟你要是出事了也肯定是我照顾你，对吧?所以如果你不想给我添麻烦，就应该把情况如实告诉我。”
言煜不善言辞，他轻轻叹了口气，合眸。
安沁橙见言煜不说话也不反对，他颤颤巍巍伸出小手去解言煜脖子上的绷带，这个绷带就像个谜团让安沁橙忧心忡忡了数日，现在他终于可以得到答案了。
安沁橙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随着绷带滑落，他的浅蓝色瞳孔变得再一次眼泪汪汪，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抽泣着小脸通红。
“很丑，很吓人.......”言煜嘴角疲惫地上扬了一下，却又不是在笑，“所以说，叫你别看了。”
安沁橙抑制的擦着眼泪，“才不丑，我.......我心疼言煜，言煜！”他抱着言煜的身体哭起来，“怎么会是豺狼的标记，不是狮子的，那只臭狮子怎么保护你的，让你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的.......”
言煜呼吸顿了顿，随即温柔地把手放安沁橙蓬松柔软的小脑袋上，他轻轻舒了口气勉强的回答，“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怪我是S级Omega。”
言煜默想，这种事，告诉了夏幽鸣也只会被他冷嘲热讽太娇弱，只会引来其他的无事生非吧。
“你报警了没有?”安沁橙抹了抹眼泪，眼神坚毅的看着言煜。
“嗯，但警察管不了。”言煜轻轻抚上脖子上偌大的疤痕。
安沁橙不甘道，“怎么管不了！”他的兔耳朵都炸毛立了起来。
“这个图腾的主人，是身世显赫的军人世家，皇亲国戚的纨绔子弟。”言煜叹息，“倒也不是警察袖手旁观，自古军警两制，想找他们报仇，犹如登天。”
安沁橙沉默不语了。
“何况，在暗无天日的千顶之城乱市区，S级Omega没有强大的Alpha守在身边......”言煜看了一眼被保护得很好的安沁橙，“没什么，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乱市区是这座圣城里阳光从未曾触及的角落，它腐朽颓败，云集其中的豺狼虎豹夜夜笙歌。
而像言煜这样的S级极品Omega现身乱市就像羊入虎口，言煜早就万劫不复了，他的身后诸多的追随者并不让他感到欣喜，反之，让他恐惧着。
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里，他希望着自己是一个Alpha，那样就有能力一枪崩掉恃强凌弱的渣滓了。
夏幽鸣也曾提出过要包养他的建议，但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踩着言煜的自尊。
他不想也不能依附于任何Alpha，Alpha的信息素控制对他这种高等级的Omega是没有用的。
人，还是要靠自己。在几年前言煜刚刚意识到Omega独自一人生存多么残酷时，他也挽留过夏幽鸣。
当时，他泪眼婆娑的抓着夏幽鸣的手道，“别去，我害怕。”
但是夏幽鸣却极速收回手，傲娇的抬头讥讽道，“这么柔弱真不像你，我必须去，能力越大对应的责任越大。”
不谙世事的夏幽鸣根本不知道这个S级稀有白猫Omega每天处于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中，他怀抱着大义凛然和天下苍生，却唯独无法为这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花朵遮雨。
于是，他亲自把言煜推下了一片深黑的沼泽，那里众多的Alpha撕碎着他的骄傲，而夏幽鸣对他的每一次示弱都冷眼相待。
言煜每次都会反抗被对方拳脚相加，却越战越勇。他一直极其洁身自好，到后来他习惯将自己腺体的信息素隐藏伪装成一个戴着猫咪饰品的Beta。
直到这次十八岁生日如期而至的成熟期，言煜浑身散发着难以雪藏的诱惑的鸢尾花信息素，他的脸微微浮起一抹绯红，十分俊美。
鸢尾花的香气使人感到一股莫名的燥热，一群A级Alpha盯上了他，直接就掐着他的脖子按住他在吧台欲行不苟之事。
当夏幽鸣在北雪寒夜中戎马倥偬的时候，言煜在南城繁市中仓皇失措。
慌忙挣扎中，言煜喘着气猛踹为首的A级豺狼Alpha小腹，但是A级豺狼纹丝不动。
他激怒了对面，他们对他一顿拳打脚踢，等他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豺狼还朝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咬了一口。
一个豺狼图腾瞬间浮现，言煜淡紫色的眼眸里泪水疯狂打转，他呲牙，猛地从熟悉的架子上抽下一把冰锥，猛地深扎入自己的后颈。
看到S级白猫Omega倒在血泊里，A级Alpha们开始慌张，“这怎么办?白猫好像是稀有种，死了要被问责的吧！大哥.......”
“快走，这事和我们无关。”
言煜的意识随着血液流逝飞速抽离身体，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思绪里却翻涌出了夏幽鸣的模样。
苍天知道此时他有多需要夏幽鸣，夏幽鸣在众人眼里是英雄，但是于他而言却是混蛋。他霸占着言煜不许其他人靠近，同时既不爱他也从不怜惜他。
当夏幽鸣驰骋沙场一骑当千的时候，言煜戴着呼吸机，心率检测器不停发出警报游走在生死边缘。
濒死，他还没等到夏幽鸣回千顶之城，还想再一次见到那一抹夏日里绚烂的金色。想起来所爱之人，渐趋死寂的心脏又猛地起搏。
可惜，他睁眼，坐在台阶，从彻夜难眠的黑夜再到白昼，从大雪纷飞的冬至到春花烂漫的春分，伏龙树血花落尽更替为茂叶，夏幽鸣也未曾回来。
他终究又一次，一个人扛过了所有。他那时抬眸，亦如现在的夏幽鸣抬眸。
夏幽鸣望着漫天星辰，轻轻伸出手，明明两颗星星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但是实则却隔了几万光年。
那么近，又那么遥远，触不可及的距离，就犹如他和言煜明明朝夕相处，却始终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