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久矣（1/1）
人族生命未免太过短暂。
在渭宴绣坊的第五年，钱大爷病重。
大伙儿都忙，只有每日迟迟离开的巫九华察觉。
“掌司有劳了。”
是啊，才五年时间，巫九华就已经成为一名掌司，出入皆有仪仗。
只是这称谓，有些冰凉，她还是喜钱大爷叫自己“九姑娘~”
环顾四周，小小院落不算大，但是收拾得干净得体，没有儿女，钱大爷与老伴儿相依为命，可惜，老伴儿半月前才走了，巫九华还来吊唁过。
巫九华向来是不善言辞的，还好，木戈很是善言辞。
“叔儿，瞧您说的，等您好了，再做几碟子点心给我家九儿就是了，这丫头挑嘴，但是喜爱吃您做的点心~”
但是，这混小子，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做点心的婶娘，已经故去！
果然，钱大爷的神色落寞起来。
“好不了的。”
钱大爷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巫九华。
“我见过你~”
巫九华却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从刚进入渭宴绣坊那日，就知道了。
“花满楼~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木戈一改往日纨绔，眼神中透着冰冷，手握住挂在腰间的短剑。
虽然不知道花满楼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看起来像爷孙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说是见过？
“九儿姐，你的眼睛？”
巫九华没有说话，手中煎药的动作也没有停。
“罢了，你安好比什么都强。”
咳咳~
巫九华下意识去接，那洁白的帕子上，赫然出现一滩血渍。
“好生养身体。”
“九儿姐，你还记得那个小孩吗？”
“就是被扔在花满楼后门那里的，你偷偷从家里拿出的钱财给了我，让我把那个孩子送养。”
钱大爷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眼神望向房梁之上。
“真的太孤单了，我很怕一个人~”
他很消瘦，眼神空洞有些可怕。
“后来，他成了我的妻子。”
“九儿姐，对不起，没听你的话，乞讨了半生~”
“九儿姐，你现在不用挨打了吧~”
声音越来越小，瞳孔逐渐散大，枯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板。
“九哥，他死了！”
巫九华思绪被木戈拉回。
“我来善后即可，你先回去吧。”
“大姐回来了吗？”
木户性子火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城中镖局内难免经常有人闹事，木戈性子沉稳些，与那些人打交道也游刃有余。
只是如此，木户便经常不在城中，有些事情，还真没有办法分出人手来。
“大姐还没回，九哥有事？”
“那便让谂儿收敛尸身，你简单操办操办葬礼即可。”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在花满楼后门那儿，自己确实为了一个孩子挨了范凡一顿打，那之后三天没能清醒。
只是，并没有第三人在场，那个孩子，是被亲生母亲卖到花满楼的，当时花满楼的妈妈嫌弃才三岁的女孩脸上有道疤没收，那妇人就把她丢在花满楼门口，没再管过。
初到绣坊时，那院中负责扫庭院的大爷脸上，也有一道熟悉的疤~
钱大爷的葬礼办的风光，比月前他老伴儿的葬礼要风光许多。
木戈不知内情，向着既然九哥与大爷是旧识，又无子女，要不合葬？
只是在合葬当日，发觉那鼓起的坟包内，装着一小小的木匣，木戈好奇，在葬礼结束后悄悄看过，那木匣内，装着一只白猫。
而那大爷棺椁内，躺着一年约四十岁模样的妇人~
“知不知错？”
巫九华气得狠了，一直以来都是对这几个孩子小心呵护，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接进三十岁的男子，居然也会因为好奇去掘别人坟墓之事。
“知错，该罚！”
一改往日顽劣，木戈跪在院中受罚。巫九华不便出面，木户亲自掌刑。
只是恰逢冬季，木戈跪了足足十日，又少有进食，难免扛不住，病倒在床。
这十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看着木戈憔悴的面孔，有些难过。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们而今也该是成亲生子的年纪了。”
那月光有些凉，巫九华将被角往紧掖一掖。
绣坊中晋升实在艰难，要是等到可以到巫族去的时候，怕也是他们惹人怀疑的时候了。
“户儿，再过两年，如若还没有任何进展，你们就得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生活了。”
可是转眼间，又是五年。
巫九华与木谂留在涣州，木户木戈将镖局交给手下打理，两人去往华严城中。
“敢问这位兄台，这是发生了何事？”
初进华严城，还未到客栈之中，两人就被人群挡住去路，才想要也看看热闹，只是人太多，实在是挤不进去。
“一看二位就是外乡人吧，您二位啊有所不知，这家本是华严城中最富有之户，那生意遍布大陆各大部族。”
“虽是这两年落魄了，可还是富可敌国，这家小公子，也是自小就是能文能武，神童非常啊，可惜啊可惜~”
那人说到动情处，也是叹息不已。
“可惜什么？”
“可惜，这不是被马车给撞死了嘛~”
木戈立马掂了脚尖去看，可惜只能看到人头攒动。
“这马车还能撞死人呢？”
“可不嘛！那鲜血四溅，哗啦哗啦的，可惨啦~”
“只有这个独子，阴家也是将这位小少爷当做未来家主培养的，真真可惜，都撞得没人样了，才十三岁呀~”
啧啧啧~
“可惜啊可惜！”
几人一阵唏嘘，远处阴士郎穿着一身侠客装扮，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爹爹，娘亲，孩儿不孝！”
家中变故，不得不让阴士郎回忆起被人喊打喊杀说自己克亲的那段日子。
难不成，自己真是克亲之人？
莫名其妙重新降生，家中一连串变故。
自从自己来到这个家，好像没有多少好事发生。
那马车下尸首已经面目全非，阴士郎也是寻觅良久，才在乱葬岗中找到一具死去不久的。
暗中为那人做完道场之后，阴士郎才做了这场戏。
尘缘，可真难斩啊~
舍不下的父慈母爱，舍不下挂念心中的姑娘，舍不下那些平凡的日子~
师父不是说，修仙成就正果，渡人除邪才是人间正道吗？
道，久矣~
木户似乎看到，有人御剑在上空行过，指给木戈看，却只看到些剑影划破的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