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母亲走了,姥姥来了(1/1)
“你家大人呢?”有人这样问我。
“都走了,没人。”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母亲走了,这样说自是不妥,可没人管我了。她去父亲那儿帮忙,留下我和哥哥,一个家分成了两半。
那一天的场景十分模糊,记忆太过久远,或许还因掺了离别的泪水。小时候的悲伤,大抵会被刻意遗忘,然后就真不记得了。
现在妄想回顾,就像是在许多的梦里,努力睁开眼睛试图去看清周围的环境,求而不得。只记起村里的公路刚刚翻修了一通,上新的石子填平了那些坑洼。汽车跑得更快了,我如何都追不上。
都在说改革开放,是不是意味着不走出华祖村,就改变不了贫穷的命?我从来没有怪过父母亲,他们是为了这个家才忍痛离开这个家的。我以为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就叫长大,多少年了,我都是这样以为的。
母亲走了,姥姥来了,老屋还是家吗?
姥姥不苟言笑,岁月的刻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划痕。她的头发黑白参半,那两种颜色在每一根头发上都表现得极为彻底,使得姥姥虽然看似年迈,却精神矍铄。
姥姥着装得体,多穿深色衣服,做起事情来干净利索,像一阵黑旋风穿梭在堂屋、厨房、猪圈、鸡棚之间,跟“老迈”这个词实在沾不上边。
清晨的一幕似乎没有变化,我一觉醒来,房屋里又没个人影。我喝稀饭的时候,姥姥挎着一篮子衣服正要出门到塘沿去洗。恍惚间,我还以为母亲又回来了。
“姥姥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啊?”我好奇地问道。
“天还没亮就起来喽。”再看姥姥,人已经消失在门框里了。
母亲和母亲的母亲,她们都是起得比太阳还早的人。
数着公路一边的白杨树,我优哉游哉地走向学校。太阳照常升起,斜照白杨,留下一行行平行的影子。有时我会向后转,倒退走路,方便和影子对话。我曾把影子当做朋友,我是我,他是他。
盛夏的晨风已然燥热,白杨硕大的叶子使劲扇着暑气。我踩着白杨的影子,突地刹住脚步,看向一棵白杨,眉头皱起:“哎,数到哪儿了?”
同学们的记性都很好,哪怕过了一个暑假,也并未淡忘我尿裤子的糗事。他们以此作为谈资挂在嘴边的时候,我沉默不语。
有好事者给我起了个绰号,小猪。哥哥未能幸免,其绰号难听至极,猪大肠。“猪”取“祝”的谐音,我竟对自己的姓氏不满了。而今想来,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这本身就是别人的错,自卑使然。
我内心冷漠,憎恶的目光从这个班投放到整个学校,不论师生。
二年级和一年级一样,我的成绩依旧是班里垫底的,谁在乎呢?我坐在教室后面的窗户边,望向窗外,充满幻想。有时候我化作白云,漫无目的地游弋在蔚蓝的天空。若是乏了,我便变成飞鸟,落在电线杆上眯着眼小憩一会儿。
小小的心,阴晴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