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相思 13 银鞍照白马（1/1）
一早，玖岚穿着贴身的盔甲，材质很普通，就是军营里常见的款式改良后的，更贴合女体。
她没有用王母所赠的破军，而是双手握着一把重数十斤的黑色巨剑。
对面计蒙也拎着大小相等的剑，不过他身量九尺，这剑单手拿着也很合适。
玖岚灵力丝毫未动，仅凭身体挥动巨剑率先发起进攻，计蒙爽朗大笑，也举剑迎上去。
金铁交击，发出令人齿寒的声音。
计蒙眼中闪过诧异，他原身有传说中的龙族血脉，天生亲近风雨且肉身强悍无比，力有千斤。
没想到这个看着身子单薄的大王姬体内也蕴藏着不弱于他的力量。
如此也好，他更能尽兴。
“王姬可要小心了。”
“将军尽管使出全力，否则怎么算讨教。”玖岚淡定道。
“哈哈，好。”
计蒙可不会客气，巨剑下移，剑刃似乎磨出火花，他不再只拼力气，而是使了个巧劲将剑刃斜挑上去。
玖岚双手紧握剑身，顺势挡住攻击。
滋啦一响，剑刃磕出小缺口。
计蒙抬起剑，以大开大合之势劈下，玖岚敏捷一一挡住。
可计蒙速度越发快，明明五大三粗的身体此时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迅捷，剑影密密麻麻将玖岚笼罩。
手中剑身几乎有她大半人高，玖岚双手握着，应对起来由之前的游刃有余变得左支右绌。
对方速度实在太快。
她下意识想用灵力，却忍住了。
脸侧一疼，原来不小心被剑芒削去一缕头发，连带割破脸颊。
见她受伤，原本抱臂在一旁观看的相柳有些站不住了，冰冷的目光锁定计蒙，蓄势待发。
远处观望的玱玹与阿念也在看，阿念撇撇嘴：“看来长姐实力也不怎么样嘛。”
玱玹没立即回她，眼睛盯着那个貌似在凌厉攻击中落入下方的人，口中轻声道：“不，她只是在适应，阿云从没用过这样的武器。”
他说出了玖岚的心声，她确实没有用过这种重型武器。在五神山习武时，皓翎王安排的师傅曾教过她长戟，可她本能有些排斥这种，觉得他们不便携带过于显眼，而更喜欢弓箭和匕首，与人交手也习惯性贴近进攻，招招往致命处走。
她在突袭和刺杀上，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双手握剑是没有接触过的，手感陌生，重量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可大小有些不协调。
她只能双手把牢剑柄来保证它不会脱离控制。
“不要太在意大小，将它看作你肢体的延伸，是你的一部分由你如臂指挥。”计蒙提醒道。
玖岚目光微动，咬牙挡住头顶劈下的攻击，身体猛地一扭，带动剑斜着向计蒙腋下挥砍过去。
战斗经验丰富的计蒙轻松避过，发觉她逐渐进入状态心中不由赞赏。
玖岚心道，是啊，武器的长短尺寸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拿武器的人，那些战斗与战术技巧不应该局限于单一的武器中。
兵器只是工具，刺向敌人致命处的工具。
她试着找回这些年无数次练习的感觉，凭借身体的本能做出攻击和闪避。
发觉的大王姬招招往险恶处招呼，甚至不计较自身暴露的空门只求一招毙命，计蒙不由有些牙疼。
这种战斗风格一般属于那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也不知她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姬从哪里学来的。
这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计蒙属于大开大合的勇士剑，而玖岚则是兵行险招的赌徒剑，后者追求以己方伤残赌敌方性命。
过去野蛮生长的相柳，虽然没有学过专业的功夫和战斗技巧，但还是能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他蹙眉，不明白玖岚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可又从中看出些诡异的美感。
就像毒蛇紧紧锁定猎物，迅疾噬咬向对方的血管，迫不及待注射毒液。
想到这，体内的妖血隐隐沸腾起来，眼底泛起红光，他也想要这样的战斗，就像那天将箭矢插入犀渠眼球中的爽快，那怕腹部撕裂剧痛，可心却如在云端。
这就是凶妖，天性嗜杀嗜血。躲在漂亮柔弱的人类皮囊下，穿着纯白洁净的衣服，其实无时无刻不想冲破一切阻碍，撕碎任何看不顺眼的人或物。
白衣本就是染血的时候最美……
玱玹则是单纯的忧虑。
他素来敏感多思，发现玖岚的战术倾向，不由联想。
难道她这些年经历过许多磨折，甚至在生死之间徘徊？
难道她和小夭在玉山其实没有他想象的安逸，不然怎么解释一个豆蔻少女有着如此狠辣决绝的搏斗技艺。
想起过去的玖岚，浩翎国尊贵的大王姬，她是那样优秀，让人不由将目光投过去。
在朝云峰，他和小夭荡秋千，笑声一串串。
每每回头便看到玖岚站在不远处看着，目光温柔。
她的修为在同龄子弟中最高，又博学上进。从未对任何后辈另眼相看的祖父也会称赞她，甚至说出“若为我家孙，大业可继”。
那些孩子们仰视她，小夭依赖她，祖母对她期许颇重，姑母明明是个大人和玖岚相处时却似乎后者更包容。
玱玹自己也忍不住想靠近她，总觉得在那沉静的注视中，心里的焦躁和怨愤都能得到纾解。
他是兄长，有时却羡慕小夭能依偎在姐姐怀中，无忧无虑。
那时候的玖岚虽然也是端庄内敛的，却外冷内热，目光也有温度，不像现在的冷漠，将所有人排斥在外。
望进她眼睛深处，森寒如万古不化的坚冰。
玱玹心中不由涌上痛楚。
是他的错。
姑母上战场前，他承诺会保护好两个妹妹，将她们从玉山接回。
祖母离世前，他又是如此承诺。
可最后呢？他有国不能回，小夭走失，阿云变得陌生疏离……这一切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懦弱无能。
“玱玹哥哥，疼。”
阿念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碎了，不由挣扎起来，玱玹从无尽懊悔中回过神，赶紧松开手。
“啊，长姐又受伤了。”
阿念还在瞧着那边，忽然惊叫道。
玱玹忙跟着看过去，只见玖岚捂住刺伤的手臂，而计蒙则有些无措地拿着剑。
原来方才玖岚又想以伤换伤，故意卖出破绽引计蒙攻击，经验丰富的计蒙哪里会上当，可他低估了玖岚的魄力。
她干脆不管不顾发起攻击，计蒙下意识格挡却被带入陷阱。
她的剑尖抵在计蒙胸前不到半寸的地方，连气劲都控制得很好，不曾伤到对方分毫。
可计蒙被那狠辣的进攻蒙蔽了，兽类的直觉操控他下意识回击，幸好及时收回力道，加上玖岚的躲避因而只伤到浅浅一层皮肉。
相柳连忙过来小心拉过她的手臂检查，玖岚调侃道：“你若是慢一点这伤口就愈合了。”
相柳耳尖有些红，没有理她，而是生涩地将灵气注入她的体内，想帮她愈合。
他看之前玖岚就是这样做的。
可玖岚摇摇头：“你这灵气修炼得还很生疏，操控不当，至阴至寒的本性其实不利于治疗。还是我自己来吧。”
闻言，小九头妖略微有些失落。
玱玹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更是郁闷，他们兄妹之间竟然还没有玖岚和这来历不明少年相处自然。
计蒙则是在一旁请罪。
玖岚温和道：“无妨，是我技不如人，期间占了点优势也不过依仗些小计谋罢了。”
计蒙苦笑：“殿下武艺精进，是臣应对不当。”
“你心中敬重我，故处处小心应对、甘受束缚，这样的忠心何错之有？再说，方才能得将军指点，玖岚受益匪浅。”
“殿下谬赞了。”计蒙面上带着严肃说，“只是臣有一句不得不讲，殿下千金之体实在不宜以身犯险。像这样以伤换伤，不值当！任何时候都该保重自身。”
“是。”玖岚无奈应下。
在玉山看到自己练功的西王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以命搏命已经是她的本能，天生就是性格的一部分。
就像当时开拓灵海也是冒着生命危险。
可她不在乎，甚至享受这样的过程。
真实想法自然不能与人言，她连忙转移话题：
“计蒙将军，不知我那批物资到了哪里？”
计蒙目光一闪，道：“快了，据此不过五百里，若不是担心天马太过引人注目，而这些东西又要过五王领地，想来昨日就应该到。”
玖岚闻言一喜：“甚好，有了这批来自玉山的秘密武器，摧垮五王乱军不在话下。”
说着，她急切道：“不如我亲自去拿，也稳妥一些。”
“不可！”玱玹忙出言阻拦。
她在这里的消息五王那边如何不知，玖岚一举一动只怕早被盯死了，无数明枪暗箭只等投射。
她就算实力强大，一虎面对群狼也只有被耗死吞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