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主动（1/1）

燕太祖贫民起家，曾经所向披靡的军队里就有不少自愿投靠而来是孤儿，在他登基之后，曾经命如草芥的孤儿们纷纷披上锦缎织就象征着权势地位的蟒袍，朝廷也因此尤为重视孤弱老病的百姓。

在燕太祖继位次年，彼时的内阁首辅沈阁老提出了慈幼局的制度。

明面上来说，是为了“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实际上，却是为了稳住这些所谓的不安定因素，让很可能沦落为成群的“丐帮”打砸偷骗抢的孤儿们有机会选择另一种人生。

容秦如是解释完后，楚凌霄沉默许久，他眼里有疑惑，像是还不太明白慈幼局和自己潜藏的危机又有什么关系。

“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乃天之骄子，才干学识无一不精，却偏偏既非嫡，也非长，殿下的出色会让朝廷动荡，天然就失去了一部分耿直守旧的臣子支持。”

“可以说，只要二殿下不去做什么绝对无法回头的事，哪怕他被陛下厌弃，哪怕群臣都知道他不如您，他也会永远梗在那里，反而殿下您呢？”

“但凡您一犯错，那些守旧固执的大臣们就会有无数种理由推崇立长不立幼，以防止未来再现唐太宗同室操戈的惨剧。”

楚凌霄拧起眉，脸色随着容秦的话变得颇为难看，他一直知道自己前路坎坷，却是第一次被人点明。

“所以，慈幼局才对您至关重要。”

容秦轻轻转动手腕，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态抖开折扇：“里面的老弱会是殿下明确彰显给百姓的“仁德”，里面的孤儿日渐长大，哪怕百中取一，积年下来对朝廷的影响依旧不可估量。”

“殿下，太祖以寒门百姓起势，如今却寒门式微，勋贵世家林立，您何不就学齐王立个稷下学宫，让寒门学子亦可观世家藏书，让这个秩序被一定地打破。”

“殿下，越乱越好，只有乱了，您才有机会。”

容秦的声音清澈明朗，他神情自若，嘴角含笑，看着一派光风霁月，可那离经叛道之言却带给楚凌霄一股犹如平山填海般的震撼。

楚凌霄无意识地抛着桌上的茶偶麒麟，只觉嗓子干涩发痒，眼前却豁然一片。

明明就是个从小务农，连书都是村里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教的普通人，却有如此才能……

楚凌霄自诩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但依旧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仰慕和忌惮来。

二人在容秦下衙后便去了琉璃阁，楚凌霄为表重视，欣然邀容秦对席而坐。

容秦望向窗外，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与买家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孩童嘻笑打闹，妇人们结伴挑选心仪的首饰衣裳，此等乐景，也只有燕京城内才有。

当今自登基后兢兢业业数十年才有如此景象，可若是昏君继位，只怕三年不到，就能用苛捐杂税打散这热闹平和的氛围。

“为什么他们都要追着臣咬，殿下应该比谁都明白吧。”

容秦平静地转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揺着折扇：“殿下身后除了臣便是崔氏，崔氏是铁板一块，臣却不是。”

“换句话说，臣可以是殿下对二殿下卖的破绽。”

大道至简，阳谋难攻。

说来也简单，只要容秦一有疏漏，只怕二皇子一派就会倾覆而上，用尽手段将楚凌霄一同扯下水。

防贼千日，不如一朝引蛇出洞。

容秦眯起眼，想起谢昭婉所言的宫中之事，同样料想楚凌绝会因此有所动作。

与其被动等着楚凌绝来找茬，甚至可能牵连到谢昭婉，不如由他来提前布局，免得他家那秉性纯良温柔的小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

是的，在容秦眼里，谢昭婉生性温良又乖巧，明明嫁给他是被迫，是算计，却还是愿意为他打算，乃至对他的家人都事无巨细地关心。

再说了，谢昭婉才十六岁，在容秦的印象里，十六岁的姑娘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自家小娘子在自家身上都废了那么多心神，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去算计别人，最多是在别人主动招惹时见招拆招罢了。

他这么想着，便先不着痕迹地让楚凌霄接触到楚凌霄那被谢柔婵喂了一碗藏红花的侧妃的父亲户部陈侍郎。

陈侍郎不说爱女如命，却也不是傻子，楚凌绝在后院都放任正妃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在前朝重视自己？

加上孙阁老致仕，赵尚书的势力大不如前，陈侍郎身在户部多年，眼看着终于能往上爬一步，怎么可能愿意停在原地？

由是楚凌霄稍微抛出橄榄枝，陈侍郎便忙送不迭地表示自己愤慨女儿的遭遇，良禽择木而栖，愿为四殿下鞠躬尽瘁。

当今为楚凌绝安排的两位侧妃皆是名门之女，他本意自然是好的，毕竟作为正牌妻族的宣平侯能力平平，还因为长宁郡主的缘故更属意四皇子，当今总要为楚凌绝找一门强有力的支持。

皇妾非妾，但凡有脑子，都该知道要对二人以礼待之，奈何谢柔婵在皇子府中独断专行，又眼高于顶，还真将两位侧妃当做曾看里的妾室欺辱，楚凌绝偏最初还依着她，直到被孙贵妃训斥后才恍然大悟。

然而为时已晚，两门家主又不是睁眼瞎的傻子，这边还在纠结要不要顺势支持二皇子呢，那边楚凌绝就将自己的自大愚蠢暴露出来，就和生怕外人不知自己对两家的轻视似的。

两厢对比，经琉璃阁一谈的楚凌霄在工部的表现愈发可圈可点，就连当今在早朝时问起农桑水利之事，他也能言之有物地说上几点。

朝臣看在眼里，就连那些秉信“立长不立幼”的老古板们心里也不住打鼓。

这日，容秦照例买了福香楼新出的点心回府，却在家门外遇见了宣平侯府面露焦急的谢大管事。

他先是以为楚凌绝又拿他家小娘子出气，连忙笑问道：“谢管事来此可是寻拙荆？”

德安顺势塞给谢管事一枚碎银荷包，谢管事收下荷包，态度更为亲近了几分：“正是，侯爷未曾续弦，此等大事免不得要来问询姑奶奶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