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假如ta不曾来过（续）（1/1）

“我想了许多我死了以后的事情。”沈岩开口说，“很好笑吧，死了就应该一了百了了，世界就和我没关系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叫沈岩的高中生了，没有一个活的那么拧巴的一个人了。”

“假如我死了，还需要想以后的事情么？”沈岩自嘲地笑笑，“人都没了。”

“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去猜想，假如我死了，假如我死了，假如我死了。”

“假如我死了，班里的同学一定很震惊，他们会议论，哇，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就离开人世了呢？为什么呢？然后流传许多许多的流言，应该会有几个同学伤心吧，和我关系还不错的那几个。”

“假如我死了，老师肯定会被约谈，是不是教育出现问题了啊？是不是没有关注同学们的心理健康啊？然后全校搞一个心理建设的活动。”

“还有最重要的，还有我的妈妈。”

“假如我死了，我的妈妈肯定很伤心。她应该会很后悔吧，后悔这样地去对待我，她应该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会留给我一些尊严，而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我一想到这些，我就很痛快。”沈岩看着陈路的反应问，“我是不是有点变态，哈哈哈。”

不等陈路有反应，沈岩继续说道：“但是她应该会难过很久很久吧，她平常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去上那个破班很晚很晚，要不然我们没法在这个大城市立足，她把所有对美好生活的幻想都压在我身上。”

“她很厉害，从小县城下面的小村庄的几垄田中闯到了大城市，她觉得如果她的平台要是就在大城市的话，她肯定会有一番成就，然后她就把我接到了城里来读书，我是她的儿子，我也应该不会差，肯定会有更高的成就。”

“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她一定是这么想的。”沈岩笃定地说。

“所以她吃过的苦，她都不让我去吃，她累死累活的上班，把所有的盼望都押注在了我的身上。”

“所以，假如我死了，她一定会很崩溃。”

“一些人会嘲笑她，看不起她，她最要面子了，她会更崩溃。”

“明明她那么努力，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的。”

“她把她的全部能给我的都给我了，我却要报复她了，哈哈哈。”

“所以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死了，她，我的妈妈怎么办呢？”

“死真的太简单了，活着又太难了，我妈妈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所以我不能死，我得好好活着，和我妈妈一起。”

陈路看着沈岩，突然感觉到了沈岩的幸福，令他嫉妒的幸福，即使他现在看起来很悲伤，很弱小，很迷茫；即使他不久前还要死要活的，仿佛很快离开人世间了，陈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曾经幻想过的，却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陈路又想起来在沈岩家中，沈岩没有按时回家，沈岩妈妈焦虑的样子。在陈路打通了沈岩的电话，还没有说上几句话，沈岩妈妈就夺过电话，对着另一边的沈岩怒吼：“为什么不回家，死哪里去了，耍什么性子？”之类的很刺耳的批评的话。

不知道沈岩说了什么话，沈岩妈妈就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又不停地用陈路的手机拨打着沈岩的电话，但是打不通了。

沈岩妈妈突然就崩溃了，再也没有陈路之前接触的那种优雅端庄的感觉了，身体软掉了，扶在墙边哭：“我儿子怎么办啊，他要是···我可怎么活啊。”陈路赶紧安慰，沈岩肯定会没事的，并说可能知道沈岩在哪，他马上去找，找不到就麻烦警方，但是平日里看起来很聪明的女人现在却和丢了魂一样弱智，啊啊的回应。

儿子说：“好好活着，为了母亲。”

母亲说：“儿子要是出事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两个人相爱相杀，把生活过的很艰难，但是却又在生命在生死门面前抉择时又挂念着对方，双向奔赴。

陈路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所谓的母子情深。把爱情和亲情做对比可能有些不严谨，但是陈路第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们总说的“撒狗粮”是什么感觉，以前不理解，别人谈恋爱，干嘛你一个陌生人大呼小叫着什么“你也要甜甜的恋爱”，现在理解了，这种嫉妒是不受控制的，直接崩到脑海里去的。

陈路看着沈岩母亲给他发的微信炸弹。

【你找到他了？】

【他现在怎么样。】

【他没事吧。】

【你们现在在哪。】

诸如此类，陈路回复。

【他情绪还行。】

【他说他的妈妈很爱他。】

【他说他怕他死了妈妈受欺负。】

【他说他不想死。】

“别和我妈妈说我在哪。”沈岩看着陈路在手指飞快的摁着手机，提醒，“好不容易跑出来一次，我今天要好好玩玩。”

“哦，那我不说。”陈路从善如流，“那我回去了？反正今天也不能补课了。”

“别，陈路哥，我给你钱，得你付款，你先别走，你得帮帮我。”沈岩请求。

“诶？为什么？”

“因为总被人笑话。”沈岩羞涩地扬了扬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这个太低龄了，我都快成年了，别人总用怪异的眼神看我。”

“哦，好的。”

沈岩在前面走，陈路在后面跟着。

“这些钱我攒了好久好久，我要全部花掉。”沈岩说。

沈岩在一个烤肠摊驻足，淀粉肠，三块钱一根，五块钱俩，沈岩买了两个，请陈路吃了一个。

钵钵鸡，小串蘸满了红油，沈岩站在远处看了一会价格，然后点了几串土豆片、海带结、鸡肝、毛肚。拿着筒串走远了和陈路吐槽，“真的贵啊，感觉就几毛的成本······”

“但是没吃过，我妈妈给我买过龙虾、海胆饺子这些我觉得更贵的东西，但是这些不让我吃，说是不健康、不好吃。”

“龙虾真的和普通虾肉没啥区别，但是都知道那是好东西，我说妈妈你也吃吃，我妈说不想吃，不爱吃海鲜，都给我吃。”

“中秋节单位发的蛋黄月饼，就两块，带回来全给我了，不停地说这月饼有多好，多有营养，然后给我吃。”

沈岩一边走一边吃一边念叨，陈路感觉自己跟孙悟空一样，真想跟沈岩说：“师父你别念了。”

沈岩停下了，看着一家闪烁着耀眼灯光的KTV。

“你有经验么？”沈岩问。

“什么？”

“去ktv的经验，我从来没有去过。”

“我也没有去过。”

“啊，你也没有。我想去看看，但是怕闹笑话。”

“又没人认识你。”

“说的也是，走吧，陈路哥你帮我打头阵。”

“······”

沈岩和陈路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不断打量着包间。

“没有什么好的啊也，低音炮都震耳朵，房间也不隔音，什么也看不清，又是红光又是紫光的。”

“可以开灯的吧，不过我感觉卫生一般，你看这黏黏糊糊的，想不想我给你讲的生物课里的精浆？”

“呃，好恶心。”

“这个歌怎么点？”

“不知道，你自己研究，你要进来玩的。”

“点歌不额外收费吧？”

“不知道。”

“我唱了。”

“唱呗。”

“趁现在是现在我所有期待，所有的爱，为什么不明白，说的话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不记得，（愿生命绽放再盛开），你与我，先谈养心殿，后拜瀑淋身，闲暇闻几页，臭读几篇书，也罢，至填没在大海，（似我的哀），可它为什么不记得，为什么不记得，它到底用什么灌溉，用什么来爱，用什么方式，用什么去对待。”歌曲叫《精卫》，疯疯癫癫的。

“你唱的好难听。”陈路说。

“那你来一首。”沈岩不服气。

“我不唱歌。”

—————————

不久后，两个人走出了ktv，沈岩表示不会去第二次，陈路赞同。

“我再买个寿司，我妈妈爱吃这个东西。”沈岩说，“给我妈妈带回去。”

“行，我送你回家，然后你妈妈给我结工资，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陈路说。

“谢谢你，陈路哥，谢谢你陪我。”

“不用谢，没关系。”

“我觉得你又聪明又温柔，以后我能和你联系么？交个朋友那种？”沈岩又显得羞涩。

“可以啊，我也觉得你又孝顺又体贴。”

“嘿嘿嘿，那陈路哥也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你和你的妈妈关系怎么样？”沈岩说。

“我没有妈妈。”陈路说，表情毫无波澜。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沈岩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你不是也没有爸爸。”陈路说。

“······，那讲讲你和你的爸爸？”沈岩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被攻击，但是是自己先无礼在先，然后说。

“我也没有爸爸。”陈路说，表情古井无波。

“······，对不起。”这给沈岩整不会了。

“没关系，没有父母我也活的好好的，没有想你一样要死要活的。”陈路说话带刺。

“······”两人不交流了。

“呐，你到家啦，回去吧。”陈路看着小区的灯光说道。

“谢谢陈路哥，时间晚了，你路上小心点，我先回去了，呃，对不起哈。”

“哎呀快回去吧，本来就没什么。”陈路摆了摆手。

沈岩转过身，向温暖的灯光走过去。

陈路转过身，淹没在漆黑的夜里。

沈岩回到了家。

母亲说：“回来了啊，儿子。”

母亲说：“监控让我拆了。”

母亲说：“吃饭了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儿子说：“在外面吃了，妈妈。”

儿子说：“吃了一堆垃圾食品，确实又贵又难吃，以后不吃了。”

儿子说：“妈妈我给你买了寿司，我记得你爱吃这些东西。”

看着献宝一样，一脸期待的儿子，母亲哭了：“对不起，儿子，妈妈错了，你不回来妈妈发现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妈妈对你的关心太少了。”

儿子看着妈妈眼睛哭的红的吓人，鼻子一酸也哭了：“妈妈，是我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的，我总是给你添很多麻烦，让你累的都没有自己的生活。”

母子两个看起来似乎都得到了救赎。

另一边，陈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没有去处。

室友发消息。

【你不回来啦？闭寝了都。】

【嗯呢，回不去了。】

【哈哈，你有点倒霉，导员今天来查寝了。】

【诶？被抓到了？】

【也没事，说你去卫生间了，导员之前拿走了你的海鲜特产，吃人嘴短，没说什么。】

【那个福岛特产？】

【哈哈哈，对，你不是让我处理掉么。我一寻思那扶桑官员都敢直接喝那个水，所以那个特产吃了也没啥问题。】

【啊，这样啊。】

【再说了，那不是你表姐送你的吗？】

【我没有表姐，那是要杀我，又要我杀她的仇人。】

【哈哈哈哈，别这样说，她估计也不知道扶桑干的那个缺德事吧。】

【话说，陈路，你夜不归寝干啥去了？】

【陪人逛街。】

【你处对象了？】

【羡慕吧？】

【你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