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秋日波(1/1)
裴大夫人见劝说无果,只好闭口不谈此事,只是裴霈睡着后她又暗自叫来半夏,如此这般叮嘱一番,令半夏盯着,好教裴霈不至太行差踏错,这才歇息。
又过几日,裴大夫人做主,将族学一分为二,单独请来女先生为裴霈等女子授课,这位女先生本也是宫中尚仪,文采出众,因而求得恩典早放出宫,如今自梳不嫁,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兴味十足,几个姑娘也听得有意,课余之时,这位尚仪如有兴致,还会指点诸多女学生一番礼数出事。
如此,男女学堂便分,往日里郎君们自开小门直达前院,并不与女郎们相会,裴霈便知这是裴大夫人有意阻拦,却按捺不动,每日并不行任何逾矩之事。
直到宋蓁临行前一阵,她听闻女学中这位尚仪名头,又入了女学。
古井无波的日子才教人彻底打破。
陈姣杜妗几个浑然不喜欢她,但宋蓁自来,也并不多惹事,只是每回女夫子课下指点时掐尖要强,她们大都知晓宋蓁来日要嫁入誉王府做妾,又知誉王妃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慈善人,更是狠不下心拦她:多学些礼数,也好让誉王妃挑不出错。
但这日散学,裴霈才送别陈姣杜妗两人,扭转过身便看见宋蓁。
她已有许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位名义上的表姐,此刻仔细看来才觉变化颇多,衣袖宽大空荡,脸颊虽不算瘦削,但眼下却有隐约遮盖不住的青黑。
“姐姐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宋蓁扯出一个笑容,说不出的讥讽:“霈妹妹当真是好福气,平江世子那样好的姻缘你也不要,想必是心气儿高得很。”
裴霈皱眉,有些想不明白宋蓁从何处得知此事,又不大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挑衅:“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何来的好姻缘,我与平江世子……”她顿了顿,略想了想,“从未定过姻缘,姐姐可不要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宋蓁快步上前,来势汹汹,半夏连忙挡在裴霈身前,宋蓁恰到好处停驻,凶狠而冷厉地瞪着半夏:“主子之间说话,轮得着你来插手?”
半夏半步不退:“我家姑娘如今大病初愈,怕是没什么精力同宋娘子立在此地风口处,还请宋娘子同我家姑娘回院中。”
宋蓁不耐:“可儿,把她拉开!”
“我的丫鬟就不麻烦姐姐管教了,她也是一颗心为着我,就像姐姐身边的可儿,嫁了人也还惦记着姐姐。”
裴霈上前,唇含讥讽地看着已经梳起妇人发髻的可儿,她知道,那日之后回来,可儿当即就被配了人,想必是宋蓁痛脚。
果不其然,方才还算平静的宋蓁此刻愈发狂怒,但裴霈怡然不惧:这是在裴家,宋蓁没那个胆量在此地对她如何。
但一切却浑然超出裴霈预料,宋蓁像是失了理智般不管不顾冲上来,她来势汹汹,就连半夏也被一把推开。
裴霈暗道不妙,连番后撤,但宋蓁一把捉住了裴霈的手腕:“霈妹妹好厉害的一张嘴,今日我便试试嘴有多硬。”
她抬起手掌,眼见着便要落下耳光。
裴霈本能闭紧双眼。
“裴娘子……?”
但蔺江陵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出现,裴霈当即睁眼,宋蓁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慌乱,匆匆松开裴霈,转过身去行礼。
裴霈松了口气,一道见礼问安。
有蔺江陵在此,宋蓁也不好再发癫狂,只是不住拿眼睛剜着裴霈,裴霈浑然不知般视若无睹。
蔺江陵免不得要过问几句,宋蓁略微一慌推说道:“只是姊妹间玩笑,方才霈妹妹险些摔倒,我帮了她一把罢了,霈妹妹,你说呢?”
她不住在蔺江陵看不见的地方冲裴霈使眼色,裴霈觉得好笑,但因她如今好不容易撞见蔺江陵,无意多生事端,便微微颔首:“是,臣女大病初愈,身子虚浮,蓁姐姐帮扶着我罢了。”
裴霈不说,蔺江陵虽明知有异,却也不好问责,宋蓁本有心多留片刻,以求博得这位平江世子的青眼,谁知裴霈含笑问道:“听闻姐姐不日就要嫁入誉王府中,嫁衣准备的如何了?”
宋蓁便不敢再起心念:她如今名义上是誉王未来的妾侍,倘若有什么行差踏错,不检点的名声传出去,便不好弥补了。
裴霈目送心不甘情不愿的宋蓁远去,转过脸来抿唇含笑:“许久不见世子,但知世子新婚燕尔,先向世子道喜了。”
蔺江陵脸上未见喜色,神情仍旧未改:“听闻那日在霍家,阿照舍身相救?还以为能得你与他的喜讯。”
宋蓁知道也就罢了,此事传得如此远,怎么连他也晓得?
裴霈按下心头惊诧,带笑问道:“沈世子那日乃是水中救我,此等恩情并非一回,原先在您府上,原也是救过的,难不成次次都要以身相许不成?”
蔺江陵扯动唇角:“有了肌肤之亲,如何不该以身相许呢?”
他意有所指,裴霈只当听不出他在说霍琼一事,自顾自说道:“沈世子高义,愿意施以援手,自然是小女子的福分,既然如此,当然更不能恩将仇报,教他娶我。”
她语调轻快,仿佛令沈照娶她当真是何等难题,往日里她在蔺江陵面前,往往温柔到近乎怯懦,如今这般明快姿态,倒是头回所见,偏又与一众世家贵女娇蛮姿态不同。
憨态可掬。
蔺江陵倏忽想起许多年前养着的一只狸奴,眼底不觉越发柔和:“看来你身在裴家,过得很是不错。”
裴霈称是,转而又提起中秋:“今年中秋后,婶婶要办赏菊宴,到时还请世子携带家眷赴宴,我尚未见过世子妃。”
蔺江陵笑容一滞,语气骤然便转淡,只应了声好,便说有事告辞。
在他离开后,裴霈唇角笑容迅速消失不见,她扭过头去吩咐道:“去查查看,是霍家的谁把那日沈世子救我的事情传了出去?”
能把当日之事闹出来的,除了霍家,不做第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