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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城楼夜话(1/1)

“你们胡说什么?这根本不是我的东西!”薛婳从未如此被众人议论过,便慌得失了分寸,大声呵斥着众人。

“哦?如此,竟是薛婳小姐诬陷他人偷盗了?”贺絮之看着这小姑娘慌不择言的样子,轻笑着说。

薛婳立刻反应过来,“我,我是说这香囊是我的,这,这剪纸,绝不是我的。”她看向浮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都放大起来,一把抓住浮月的胳膊,说,“是你!一定是你!剪纸是你放进去的!是不是?”

浮月慢慢抬起头,的目光,与方才低头不敢看人的样子全然不同,又看了看薛婳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说,“薛小姐,我若是早就发现香囊在我身上,又怎会不趁早丢弃,还要放张剪纸进去,又放回身边,引人怀疑呢?”

薛婳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看着那张剪纸上的“墨怀”二字,偷偷收敛少女的情思。

浮月一席话,众人觉得说的十分在理。

掌柜的阅历丰富,如今的局面他早就看出是这个娇纵的薛家大小姐栽赃陷害,但是眼看着围观之人实在不算少,这生意还如何做得,就开口道,“看来不过是误会一场,既然东西找到了,那就请薛婳小姐好生收着,早些回府吧。”

薛婳心有不甘,偏偏就看不出掌柜的给她找的台阶,依旧咬紧不放,“明明就是这沽酒女洒了我一身茶水,被我责骂,心生怨恨,才偷走我的香囊!”

掌柜的皱了眉头,只觉得薛氏实在愚蠢。

华湫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大家女儿,刚想开口,就被浮月抢先。

“看来薛婳小姐是当真宝贵这香囊了,丢了一时半刻的也要找个替死鬼陪葬,薛婳小姐对墨怀公子的赤诚之心当真天地可鉴呐。”浮月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直戳要害。

薛婳心中大惊,举起手就想再扇浮月一耳光,却被华湫拦了下来,她喊叫着说:“你血口喷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来指手画主子的事?我说你偷了便是偷了,你还敢还嘴不成?”

贺絮之站起身来,走到掌柜的身旁,对薛婳说,“薛小姐稍安勿躁,其实倒不必说话如此失礼的,免得众人以为天下主子皆是如薛小姐这般颠倒是非的了。”

不等薛婳反驳,贺絮之又说,“其实今日这事十分明了,不过是当日薛大公子不知检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子,想必对于薛公子为人在座各位早有耳闻,这都是常有之事。只是浮月姑娘有幸得傅明渊傅公子相救,才让薛公子吃了瘪。想必今日薛婳小姐携妹妹前来,不过是为了当日之事为兄长讨回些颜面,所以今日无论浮月是否偷窃,都不重要。薛婳小姐说有便是有。”

“只是,”贺絮之狠狠地拍了拍薛婳的肩膀,轻声说,“你如此为你兄长,他可知你竟然心悦墨怀公子啊?”

众人吃惊,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也没想到薛大小姐是如此地小肚鸡肠,便愈加激烈地议论着。

薛婳被三言两语点破心迹,颜面早已扫地,一把推开贺絮之的手,说,“华夫人少挑拨离间!”

“我是否挑拨离间,薛小姐心里都清楚。其实何必如此麻烦,薛小姐只需承认自己对墨怀公子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可小姐可从头到尾都未反驳过这件事,你说众人会作何猜想?”贺絮之还是那么端庄地站着,说出这番话时大大方方,不愧是华夫人。

薛婳哑然,心中对墨怀的感情突然被刨了出来摊在众人面前,她实在无法反驳,也更加在意若是真的否认这份情感,日后墨怀是否真的会看不见她,将她和哥哥视作一伙,从此疏远她,厌恶她呢?

薛媺看着这局面薛婳怕是应付不来了,就开口道,“今日之事,肯定是误会一场,定是底下人做事不仔细,遗失了姐姐的香囊,未必是浮月姑娘这一枚。”

薛婳抬起头来看了看薛媺,听她继续说。

“姐姐,”薛媺扶起薛婳,“你忘了,今日父亲回府,看到你我不在,定要着急了。况且晚上还有家宴,可耽误不起。”

薛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说,“妹妹说的是,今日是我鲁莽了,误会了这位浮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得携妹妹回府了。”

说着都不敢与众人对视,薛婳就火急火燎地走出了如意酒楼,薛媺,唤雪,纸鸢便随其后,一同离开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也便都散了。

“牧云,”掌柜的招了招手。

“诶,掌柜的,您吩咐。”梁牧云立即躬身候在掌柜的身侧。

掌柜的看了眼四人离去的背影,说了句,“以后如意酒楼,不招待薛氏。”

“是。”梁牧云记下了。

月华如水,连同白日的雨涤荡着这条繁华的街。

宗忆离就站在长御城一处废弃的城楼上,城墙上还插着几枚残破不堪的旗帜,伴着晚风微微的飘动,身后是城外墨水般浓稠的黑夜。

站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如意酒楼。

“就送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你确实吃了些苦头,好在掌柜的容你回去歇息一日。”贺絮之转过身对送他们出来的浮月说。

浮月行了个礼,说,“多谢华夫人和华公子今日解围,浮月记下这份恩情了。”

“浮月姑娘,当日是我言语不当,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原谅。”华湫语气透露着惭愧。

“不敢,”浮月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当日是我出言不逊了。”

华湫还想再说些什么,到底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此,就只能再次邀请浮月来华府做客了。”贺絮之静谧地笑着,想着今日浮月游刃有余地脱离困境,严重的欣赏愈发明显,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自然,这次实在是盛情难却了。”浮月也笑着。

贺絮之抬头看到浮月身后空中的月亮,浮月的笑就像是这黑夜里的弦月,叫人看不透。

看着贺絮之和华湫二人上了马车,浮月才敛了笑容,抬头向远处城楼上看去,就对上了宗忆离柔情似水的目光。

薛府,薛淳坐在上座,薛婳跪在堂前。

“父亲,”薛婳声音颤抖得厉害,“今日是我鲁莽,但我也只是想为哥哥出气而已。那华府二人与如意酒楼的掌柜着实不把我薛家放在眼里。”

薛淳稍有愠色,语气冰冷,“自作自受,薛家怎会有如此愚蠢的女儿!”

薛婳紧咬着嘴唇,眼眶含着泪,像极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

“且不说,华府在御前的地位岂是薛家可以匹敌的?你以为如意酒楼的掌柜又难道是等闲之辈?若是如此,就不会哥哥氏族都要给此人几分面子。几百年来,你又见过哪个氏族敢在如意酒楼造次?”薛淳在薛婳面前反复踱步,指着女儿骂道,“我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听到此话,薛婳的眼泪夺眶而出,小声叫着,“父亲......您消消气,婳儿知道错了。”

“来人,”薛淳一声令下,候在门外的徐管家就立刻跨步走进来。

“薛婳行事鲁莽,罚即日起闭门思过,手抄经书三百卷。”薛淳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是。”徐管家应声,又问,“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薛淳仔细想了想,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盆并蒂莲,又使了个眼色说,“薛媺不能及时劝阻,罚每日在屋内跪满两个时辰,你亲自看着。”

“是,老爷。”徐管家冲薛淳点了点头。

薛婳听到薛媺的处罚比她还重上几倍,就安心多了,父亲还是最疼她的。

“什么时候来的?”浮月站在宗忆离身旁,俯视着夜晚的长御城。

宗忆离看着浮月手上的烫伤痕迹,沉默良久,并未回答浮月的问题,却说了一句,“还疼吗?”

浮月顺着宗忆离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偷偷用衣袖遮住,说,“你都知道了?消息倒是灵通。”

宗忆离还是没接话,浮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加了句,“早就不疼了。”

宗忆离这才转过身来,郑重地说:“以后,尽量别一个人行动。”

“好。”浮月注意到城楼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又故意提高了些声量说,“多谢宗公子关心,下次来如意酒楼定为公子挑壶好酒。”

语气突然客气起来,宗忆离便知道是有人来了,也配合浮月说,“好,有空一定会去。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浮月姑娘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宗忆离转身下了城楼。

浮月抬头看了看漫天繁星,想着明天或许又是个雨天。

浮月又想起近日在如意酒楼发生的一切,薛婳那样跋扈,一个墨怀就能让她哑口无言,人当真是不能有弱点的。

想着想着,只觉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一把握住浮月的手腕,浮月惊慌立刻转过身想要挣脱,却差点翻下城墙,那人一把搂住浮月的腰,就把她往怀里带。

浮月缓了一会儿才抬头对上那人的眸子,是傅明渊。

浮月立刻推开他,可傅明渊却并未松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儿?”浮月没好气地说,似乎是生气傅明渊没来由的吓唬自己。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受伤了还有兴致同人私会呢?”傅明渊仔细端详着那块烫伤,眉头微皱,眼神里有些掩不住的担忧,和上次看到浮月中毒时一样的神情。

“胡说什么,”浮月还是挣脱开了傅明渊的手。

傅明渊看向城楼下如意酒楼的方向,想起恽麒送完东西回来向他禀报说薛氏如何刁难浮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今日公事缠身,被父亲派去查访城外店铺,难以及时赶回。”

浮月不明白傅明渊为何同他说这些,只当他在自言自语,直到他又说了句,“你可怪我?”

你可怪我,浮月模糊的记忆里也有个人好似问过她这句话,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明渊公子今日已然帮到我了,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浮月思绪有些乱,就脱口而出。

“东西给你了,如何用才是关键的,浮月果真冰雪聪明。”也许是那声“明渊公子”取悦到他了,傅明渊眼含笑意,又问,“只是,你怎知是我?”

“原先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浮月转头看着傅明渊,弯了弯唇,说:“因为你一脸邀功的样子。”

傅明渊笑了笑,小姑娘学会诈他了。

“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啊?”傅明渊微微弯腰看着她。

浮月摸了摸被烫伤的那块,此刻有些痒痒的,说:“傅公子想如何?”

“明日陪我去个地方吧,还有,我更喜欢你叫我明渊公子。”傅明渊没有掩饰他的想法。

浮月叹了口气,“沉星公子,应该懂得做人要知足的道理。”

小姑娘倒是倔强,就是不叫他如愿。

“可浮月姑娘也应该明白,奢求更多不是错。”傅明渊意有所指。

奢求更多当然不是错,“好,我答应你。”浮月看向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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