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油灯熄灭五分钟（二）（1/1）

李雏鸾凭直觉认为王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至少在某个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虽然在油灯熄灭前，李雏鸾可以清楚地看见王寻离自己相当远。

静谧的环境下，李雏鸾甚至可以听见王寻的呼吸声。

“回答我！”王寻的声音里透着愠怒，李雏鸾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情绪失控。

她干笑了两声：“我…我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

王寻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前几天在这里能看到你的话，我还能相信你他妈的屁话。”

李雏鸾明白此时自己千万不能露怯：“别忘了我还要给你画一份这里的地图，有些细节部分我记不清了所以今晚来确认一下。”

没有回应。

李雏鸾没有动弹。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盲目行动只会带来风险。

时间在缓缓流动着，但黑暗中人们对时间的感觉尤为迟钝，其实只过去了半分钟，给人的主观感觉像是李雏鸾迄今为止经历的所有岁月的叠加。

“好吧。”王寻的声音让李雏鸾长出了一口气。

他应该是平静下来了，说：“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答应过你的，会帮你找出谭思衡失踪了的尸体。”

“非常感谢…”李雏鸾额头上渗出汗珠，“我也会履行好我们的约定的…”

王寻冷冷一笑：“你是不是以为谭思衡的尸体是被我藏起来的，然后在自导自演这一出戏？”

见李雏鸾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谭思衡的失踪与我无关，我能找到尸体是凭借祖上传下来的风水法则。”

“至于为什么我要太医院的地图，我是想要发掘一些秘密。”

“秘密？”李雏鸾好奇起来。

“太医院公开地图上抹除了一些地点的存在，我认为他们在这些地方藏了些什么。”

李雏鸾摇摇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说的那些没有画在公开地图上的地方我都去过，很清楚里面有什么。我觉得那里面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一定要地图呢？我直接带你去就可以了呀？”李雏鸾道。

又是一阵沉默。王寻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还是要你的地图。”

李雏鸾只好假装轻松地回答：“好～的！”

两个人在互相看不见的情况下居然能聊得好好的。

王寻啐了一口后骂道：“这该死的油灯，灭的真不是时候！我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李雏鸾问：“你有什么头绪吗？油灯为什么会突然全灭了？”

问完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脑抽，这个问题有问的必要吗？纯粹是没话找话！

“鬼知道。”李雏鸾就知道王寻会这样说。

“我倒是听说过一种说法，”王寻道，“太医院里的油灯晚上是不能灭的，一旦灭了，就会死人——而且是很多人。”

李雏鸾不是胆小的人，但是在这种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就另提了。她现在很愿意相信王寻的话，认为今晚太医院要遭大劫了。

她已经把青蚨铜钱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了。

“既然如此…那个啥…我回去了啊…”李雏鸾讪讪笑着，往后转身。

她现在完全没有方向概念，只能偏执地认为背后的方向是回去的方向。

王寻没有叫住她。他只是轻蔑地笑笑，小小翼翼地把手中的匕首放回兜里，小声嘀咕说：“未必这么好回吧，小姐。”

此时黑暗彻底笼罩太医院累计达一分钟，离油灯重燃还有四分钟。

秦岚感觉自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拽住，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这只手上满是老茧，足以说明其主人的苍老。

“吴医生，您都八十岁了，力气还这么大啊。”秦岚由衷地说，这只手让他安心不少，吴太医惊人的臂力更是让他惊讶。

“要锻炼。”吴太医只是这样回答。秦岚是太医院最新收纳的一批医师，对老前辈们不是很熟悉，只觉得吴太医的声音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过秦岚不敢提出这一点，他换了个问题问：“太医太医，这么黑你是怎么看清路的？”

“靠经验。”老太医的速度非常快，秦岚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他用力想拉住太医让他慢一点，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秦岚入职前受过体能测试，他跑一千米的时间大概在三分半左右，不过今天他完成这一路程花费的时间缩短到了三分一，这老太医身体好到离谱了吧？

他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画面：那是战冰冰召开关于这次怪病的会议的时候，他身边不远处就是吴太医，那时他老人家几乎是瘫在座椅上，闭目眼神着。

身体状态不是这么好的样子。

这个健步如飞的家伙，虽然长着吴太医的模样，未必真的是人类。

何况现在黑暗中秦岚还完全看不见。

恐惧蔓延到了全身。秦岚不知道抓着自己的倒底会是什么。他很想高声呼喊让它停下，但万一这样做激怒了它怎么办？

“我们要去哪里呀…感觉是不是走太远了…”秦岚想到这个办法，小声说道。

“吴太医”没有理会，秦岚于是继续说道：“那个那个，我好像要尿裤子了，要不你停下先让我方便一下？”

他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可以就地解决的。”

他这样说倒不是完全在撒谎，恐惧刺激下他已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分泌系统了。

就算你是要吃我的怪物，也会害怕我身上有尿腥味吧？秦岚祈祷着。

“吴太医”果然犹豫了，它停下，松开了抓着秦岚的手：“你就在这吧。”

秦岚没有丝毫的犹豫，撒开腿就往背后冲刺！他脑海里闪回了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想起他曾在八岁的时候强吻了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生，后来才知道他有女装癖。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这是他此生跑得最快的一次，秦岚感觉自己正在被黑暗活剥，吞噬，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但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不如身后的那个未知怪物可怖。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秦岚想。接着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油灯已经熄灭两分钟。

在黑暗的病房里，杨珽紧张地盯着床上的病人。他优秀的夜视能力不会骗人，因此病人应该没有危险：呼吸体征平稳，应该是进入了梦乡。

在他的身边，戴先生紧紧闭上双眼，其实他睁开眼和闭上眼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但是睁开眼有看到东西的风险，所以闭眼更让人安心。

杨珽低声道：“戴先生，你知道吗，我听说过一个传说：太医院晚上的灯是不能灭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旦灯灭，人就会变多——多出很多你从未见过的人。”

敲门声停止了。

“你好，请来一个人跟我去取手术室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