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朋友（1/1）

在收下第十七位矮人送来的花后，琉娅手里捧着捆绑成束的花团，整个人像是被芳华围绕，花瓣上摇摇欲坠的露珠显得它们更加娇嫩，异色的花粉在阳光下折射出斑驳绮丽的色彩。

「安黛尔，我可以这么喊你吗，公女小姐？」

少女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头顶还戴着不知道是哪位小姑娘送的花环，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衬得眼睫纤长，那双蔚蓝的眼眸像是深邃迷人的汪洋，摄人心魄。

安黛尔低头看去，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块，气息交互，仿佛亲吻落在了少女的头发上，微热的呼吸传到琉娅耳边。

「当然可以，我的冕下。」

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又像是黑夜里缠绵悱恻的迷离，不知道牵动着谁的心，宁静的水面泛起一丝波澜，微小却起眼。

莱菈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丝毫没理会那个挥发着靡乱气息的女人，公女小姐野蔷薇的名声早有听闻，可惜亲王冕下不是那群普通人，怎么会收到她的影响。

不出意外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看着不停顺毛的琉娅跟闹着脾气的公女，莱菈手里的剑都快挥出了残影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现在的这个想法。

「安黛尔，你的祖父当年跟我父亲是见证帝国诞生的人，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功臣，能从战场上回来的却只有你格里恩府的人吗？」

空气好像有短暂地停顿，琉娅伸出手，如青葱般白嫩的手指撩拨着花瓣上的水珠，湿气浸染了整根手指，凉意也随着传到了手心。

披在少女腿上的毛毯早已收起，一身简单的混麻长裙，很适合在这炎热的气候穿着。

是为什么呢？

因为老牌贵族只认定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皇帝，他们才不会在乎自己效忠的家族到底是哪一个，这个皇帝由谁来做都一样，他们的地位跟财富根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如果当年尤利斯特选择自己来当皇帝也会是一样的结局，德里安的野心早已存在数百年，改革换代只是他们的幌子，为了皇位他连自己最好的兄弟都能牺牲，布里恩最后的结局只会是死亡，除非他能在这之前彻底醒悟。

很显然，老牌贵族的中立态度让他们得以存活千年，对于政权争夺，不插手也不干涉，不在自己权利与义务范围内的事情为何要去做？

只是，安黛尔该怎么开口呢？

作为格里恩公爵府唯一的子嗣，以后会继承格里恩大公所有财富的公女，帝国德里安家族的未来太子妃，她能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向亲王冕下解释这里边的原因吗？

琉娅并不期待她的答复，相反，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让她明白，她们的身上有着不可跨过的横沟，无关亲王还是公女的身份，只是两人身后的家族跟阵营本该是不可交接的存在。

迟来的敲打也好，突然的恐吓也罢，琉娅不希望最后把这位无辜的人拉入无端的争斗之中，仅仅只是因为这位亲王冕下觉得，公女能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赖在她尤利斯特这里玩闹。

德里安那柄悬着的刀随时都会落下，面对下一秒就会出现意外的日子，她不愿意将更多的人拉入这场纷争之中，都是不必要的牺牲罢了，帝王的试探并不是单方面的，她尤利斯特这些年手里做的事情也不见会有多干净。

一切的变化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转机跟危机会并存，可她既然躲了这么多年，在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作为亲王总得为尤利斯特的以后做点什么，而矮人，会是个很好的契机。

她看不明白神殿暧昧的态度，也许是福林叔叔从中周转的原因，又或者是神官阁下对她身份和血脉的包容，可这些都只是虚妄的空相，迟早会泯灭的泡沫，倒不如一开始就分得干净。

光明神啊，面对从未也有过的信任跟赐福，她又怎么会将生命双手奉上，就算是死亡也无法让她成为神明的附庸，她不会是任何神灵具象的一员，也不会是所谓信仰中的眷属。

尤利斯特只会是尤利斯特，琉娅也只是琉迪茜娅，才不会是只能依靠皇帝的偏爱活着，一个病弱无能，随时死去的废物。

「冕下，请容我为自己说一句。在这之前的交往中，你我的身份并没有刻意地隐瞒，您怎么会觉得，我跟那群蠢笨的蛆虫一样选择成为家族的附属物呢？」

确实，安黛尔公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在遇见琉娅才变成这样，在成为皇太子的未婚妻后，帝国野蔷薇的战绩一直都是在更新的状态，从未有过停下的一刻。

也许是有的，在她们最后一次交易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确实没有再听到有关格里恩府的公女跟其他男人的绯闻，就像是突然有什么势力让背后传谣的人闭上了嘴，又是谁停下了自己以往作乱的脚步，在某人面前扮演乖乖小孩。

「你似乎跟她们口中所说的形象不太一样，在我面前的你是有血有肉活在她们规则之外的另类，我想我需要重新看待你在我这里的分量。除开格里恩公女跟皇太子未婚妻的身份，你确实是在我这里手笔最大的主顾，我很荣幸能得到你个人的肯定。」

安黛尔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泛着微光，倒映着琉娅的影子，看着她的唇瓣一开一合，被他人肯定的欣喜滚烫又熨帖，瞬间传遍全身，心里又酸又涨的情绪涌上鼻腔，公女小姐才不会在外哭鼻子呢，那实在是太失礼了。

晨昏的午后，路边的热风吹动着裙摆，莱菈在周围设下冰魔法，让她们行走的每个地方都变得凉快起来。

琉娅涌动的思绪渐渐停下，也许她可以试试相信这个本就是帝国异类的家伙，病秧子跟野蔷薇玩到一块？就算是老牌贵族也会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更何况是紧盯着尤利斯特的皇帝？

那群德里安在看到只会挥霍无度，平日里荒诞无稽的野蔷薇变了口味，日日黏在一个活在病罐子里的亲王后，心里的提防也许会降低不少。

「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安黛尔小姐，你会考虑成为我的朋友吗？」

在合适的范围内，为什么不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毕竟她们两个的关系本就比起那群贵女要好很多，琉娅不介意在剩余的人生里，和这位充满个人魅力的女士留下更多的故事。

「这是个我无法拒绝的问题，您的邀请让我倍感荣幸，能得到您的垂青是我梦寐以求的心愿，而现在看来，我的梦想好像临近实现的边缘了。」

安黛尔终于有个合适的身份，可以不用顾虑地随时牵起她的手。

眼前人是当年从狼人口中救下她的勇士，也许是他那早逝的母亲在天上保佑他，使得尤利斯特的珍宝对她留下难得的垂怜，幽之森林的女巫才堪堪愿意出手将她送离危险。

可现在，在这再相见的日子里，她想鼓起勇气重新站在女孩的面前，以朋友的身份也好，以安黛尔的这个身份也好，在这场幻梦结束前，她只想待在这个女孩的身边。

「请多指教，我的朋友。」

轮椅继续推动，少女怀里的鲜花摇曳摆动，屋檐上的风铃响起，任由安黛尔的话淹没在风声中。

夜晚很快到来，用完晚餐的亲王一行人在西博的带领下，来到了篝火晚会的现场，威尔德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小矮人们送给他的手串，难挡热情的他也只好统统收下。

一旁的安丽尔也被矮人女孩包围，纷纷好奇地看着她那双淡粉色的眼睛，像是在观察什么稀奇罕见的宝石，时不时还一脸肯定地点点头，高深莫测的小模样很惹人喜欢。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沉寂的夜晚，在日夜温差变化极大的沙海，在太阳神殿的庇护下，取得火种从而度过漫长且危机彼伏的黑夜，才勉强能让这群生物在此定居下来。

矮人们手牵着手，围在篝火堆前高声歌唱，跳着古老传统的舞蹈，腰间的风铃铮铮作响，清澈响亮的声音传遍整个绿洲城，暖洋洋的火焰不止是照亮了黑暗的路，还照亮了他们面对病痛的忐忑。

西博盘腿坐在地上，腰间别着虎皮双面鼓，洁白的犬牙磨得发亮，做成装饰固定鼓皮，手掌有节奏地附和着他们的歌声，熟练地击打着鼓面，低沉浑厚的声音伴着阵阵的高音还有舞步，形成了和谐温馨的一幕。

在明暗相接的画面中，皇太子的视线跟安黛尔对个正着。

之前失踪的商队并不在矮人族内，这个绿洲城里的矮人不像表面那样简单，细微观察后就会发现，几乎所有人族的活动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可能也就只有琉娅的身边没什么人看守，毕竟她是他们矮人明面上选择的新主君。

那么，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