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试探（1/1）

离开帝都的前夜，在尤利斯特亲王的书房内，矮人西博双膝跪地，一脸虔诚地看着书桌前的琉娅，少女百般无奈地翻阅着矮人带来的事迹手册，有些后悔接下这个烂摊子。

不能直接得到报酬需要进行二次转化才能得到的利益，在她看来还不如跟帝国的贵族做生意来得快。

先不论矮人的狂躁是因为神灵的诅咒，单是解决绿洲城内的水源干涸问题，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矮人族的锻造确实百里挑一，可是这样的疫情早已影响了原先的交易进度，大量的订单流失，矮人的医师们也纷纷患上这样奇怪的症状，要想恢复原先的秩序，就眼下提供上来的资料来看，难。

琉娅头疼地皱起眉，明亮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橘黄色的火光将影子映在地面上，穿过洁白的窗帘，透过透明的窗户，折射出屋内坐着的一群人。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够躲过光明神殿的监视，绕开阿尔德诺的护卫，独自一个人来到我尤利斯特亲王府的？」

冷清的视线落在西博脸上，暗含试探的目光从他脸上又划到书房内的其他人身上，右手白皙的拇指不自觉地揉搓着食指，浅色的唇瓣微抿，搭在书桌上的左手还捏着书卷的一页纸。

言官菲力一脸警惕地看着西博，不停思索着矮人自身的实力跟可信程度，丝毫没有察觉隔壁老伙计低头不敢说话的样子。

管家保罗低头不闻窗外事，看着自己的脚尖发着呆，绝对不是因为他突发奇想，叫前门侍卫去了后院，企图找出那个影侍的马脚来，结果便宜了这小子，进尤利斯特犹如过无人之境。

幽浮夫人垂眸喝着茶，缥缈升起的白雾下，那张气势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安丽尔近日研发了一种能够抑制女巫体内幽冥的药茶，看起来味道跟效果应该不错，至少这位公爵夫人看上去心情很好。

「亲王冕下无需担忧我的忠诚，更何况现在的绿洲城已经快是强弩之末，在没有其他的外力因素影响下，他们也迟早走向灭亡。」

矮人西博亮出手上那枚跟琉娅一模一样的印记，来自契约的法则符文正发着亮光，这是他跟她最能证明主仆关系的存在，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自动将生命双手献上的奴仆，至于亲王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晓。

他并没有阐述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躲开这两个势力的眼线，也没有说明潜入尤利斯特后直接找到她的位置，在威尔德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前，双手献上矮人的史册跟有关记录绿洲城的相关笔记。

没有开诚布公的心眼，没有据理力争的表态，而是却将她需要的东西一一奉上，天上掉下的馅饼会长眼睛自动跳到自己怀里吗？

「没有矮人的绿洲城，就算我得到之后又有什么意义？」

少女右手撑着脑袋，低头翻阅着纸上的记载，左手捏着新一页，目光落在某一行上，从细细麻麻的文字里找出了矮人最为关键的一环——光明神殿与之签下条款，每年向光明神献上最为精湛的武器，相应地神灵将赐下福泽，延绵几月的大雨，让绿洲得以恢复短暂的生机。

左手食指停留在生机二字上面，琉娅嘴里轻轻念出这两个字，一丝笑意划过宁静的海面，随之平缓地散去涟漪。

有意思，千年前的神灵早都死绝了，这里的神迹又是谁搞鬼？

为了信徒的生命，居然还能从幽冥那边爬出来给他们下场雨，难道这位神祗不懂得计算其中的利害？怎么不直接将这些信仰吸收干净，再重新换个核子回到大陆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暗地里装神弄鬼呢？

往年前往沙海的商队人马纷纷失踪，花高价请来的雇佣兵们也频频失去联系，绿洲城一直都不对外人开放，如果没有短暂避难的场所，他们的生命随时都在倒计时。

那么这些与外界失去所有通讯方式的人，或者说是尸体，都会被处理到哪里去呢？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一点的关联吗？

「矮人族的神医手里有着一种特殊的药物，它能让女性矮人远离这种狂躁且不会确保不会被感染，而且它还能做到延续子嗣的诞生，那些经历过狂化的男性矮人大多数挨不过第三次的狂化，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疯子。」

书桌前的少女轻声一笑，暖黄的烛火照进眼底，那片冷粼粼的海面被映得发红。

她将翻开的书籍倒扣在桌面上，左手食指不停敲击着书皮，上面繁重的花纹跟岁月流传下来的痕迹，向她叙述着在神灵战争结束的往后百年里，矮人女性在无形中被操控的一生。

看着自己的爱人渐渐变成失去神智的疯子，而自己生下的孩子也大概率继承了他们父辈痛苦的根源，就这么一代又一代，在希望跟绝望之中反复折磨，将生活的盼头统统扼杀干净。

「什么神药还能自动分辨男女之别，不但能让女性妊娠还能做到延续繁衍，这是畜牧驯化才会出现的手段吧？如此精确的药效投放，我很难相信你们的神医背后没有其他的人物在操控。」

光明神殿背后的家伙是想在潜移默化中，通过所谓的神药跟降雨的神迹，将这个种族彻底圈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而当日在皇宫上的那场戏，就是神殿想要做给帝国的几个势力看的，只要有一方出了头，那么剩下的几位就不可能落于人下。

琉娅抬眸看向西博，少年的身子跪得笔直，书房里的水晶灯光照在他挺拔的鼻上，不难看出矮人优越的骨相，这副皮囊早已足够让某些病态的家伙趋之若鹜。

她突然想到在帝国某处贵族子弟最爱去来往的娈童园，既然女人的价值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么那群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您真的很聪明，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族内的长老们信奉崇拜的神药，可是这里是我矮人族千千万万子民的生命，从我的祖父开始，我们几代人都在拼命地去寻找真正能治好这个病症的药物，只是可惜，直到我的父亲倒下，我们才幡然醒悟，矮人族早已被神灵遗弃。」

西博没有反驳亲王所说的话，只是他依旧在顾虑着神殿的存在，他不确定尤利斯特能否给予他足够的底气，而且族内的孩子们还在等着他，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耗尽所有的勇气了。

「神灵？我们都是魔法的后裔，为什么不靠自己的双手去试着翻写这一页？如果真的有神祗，我想，在光明神殿的人踏上沙海的那一刻，你们将会彻底失去自主的权利，毕竟你们的神灵早就死了不是吗？

你们拿什么去抵御那群贪婪的家伙，是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狂化的族人，还是那群妇孺？你觉得这光明神殿只是靠着所谓的神迹坑蒙拐骗才存活到现在吗？一群啃食他人利益而屹立到现在的蛆虫，这样强大的生命力，我想也许少不了你们矮人那一环的供奉。」

矮人惊愕地抬起头，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来，书房内的其他几位并没有言语，就单单是福林从神殿那边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光明神殿的手段可不谓之高明，通过谣言就能将绿洲城彻底掩于人烟之中，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又会有多少可怜的人被神殿从幼年开始利用至老死呢？

「我很好奇，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群女性矮人不服用那些药物的话，她们会不会也变得跟男性矮人一样？她们所诞下的孩子又会不会变成他们父辈那样？

那么我再问一下你，那些彻底狂化后的矮人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他们死后的尸体又去了哪里？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不去怀疑？难道这几百年里都没有发现族内的异常吗？」

西博已经愣怔在原地，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一张张从孩子到暮年的脸，女人跪在地上哭泣跟男人发狂后倒地不起的场景，一大滩血迹的地面，一双双猩红麻木的眼睛，夜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悲鸣，像是一把铁锤死死将他的灵魂压在心脏上，随时停止的心跳，被冷汗打湿的后背，还有最后被琉娅一杯茶水打湿后的回神。

「求您，救救我的族人。我的主人，我向您献上矮人族的所有财富跟土地，绿洲城内的一切都将成为您的囊中之物，太阳神殿将彻底成为您的独有物。

您想要的一切，矮人族都将为您寻来，不管是宝石还是武器，如有必要，我们将为您踏上征战的土地，为您夺下更多的荣耀，为尤利斯特献上所有的荣光。」

琉娅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桌上，眼里的清冷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双闪耀着野心的碎光，嘴边裂开一抹笑意，低声承诺。

「我接受你的诚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