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廿年未见不识君 骨肉崩坏人凄然(1/1)
秦牧听得充满愤怒,他啐了一口,将宝剑持在身前准备决一死战:“这是睚眦剑,獬豸剑在我大伯处,像你这种阴毒狠辣之人早应该天诛地灭了。”
钟发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住,随即变换为浓浓的震惊。
“这么说…你是秦万开之子?”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仿佛被秦牧一剑刺穿了心脏。
“万开兄,苍天有眼啊…”
钟发缓缓抬头,天边已只剩金黄的落日,几朵晚霞被熏得发黄,远处的几只乌鸦在聒噪地鸣叫着,竟有一行浑浊的眼泪流过钟发布满沟壑的脸颊。
秦牧吞了吞口水,心中更是疑惑,他张开有些干枯的嘴唇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孩子…秦家户待你如何?”
“这…”
钟发的关心实在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让秦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阿炳跟旁边的邢淼更是惊掉下巴。
见到秦牧有些反应不过来,钟发也才意识到这个跨度对于他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大了,他伸手擦去泪痕。
“老朽当年与令尊算是忘年交,章家大院一战还是我与令尊共进退,杀得那群乌合之众抱头鼠窜…”
这话让秦牧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也无从辨别真假。
“你是说,你和我父亲是好友?”
秦牧仍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钟发那苍老的身躯和脸,如今他一点也不像一尊凶神,反倒是更像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钟发抬起头来,仿佛又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老朽当年四方云游至奢悦镇,与令尊结识,令尊之少年气魄实是让人敬佩。”
“只是家门不幸,出了你大伯那种人。”
阿炳慢慢挣扎着爬起身,他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了,尽是钟发的元力长刀所破,他倚在一旁的石头一边喘气一边边听着,只是在秦家听说过钟发这个名字,但是却不知道钟发与秦万开的关系。
秦牧道:“前辈似乎对我秦家很是了解。”
钟发一个哈哈:“我在秦家几年,与你父亲要好,你父亲与你母亲秦柳氏婚后多年才有了你,后来有了你,但是怀胎十月也没有生,而是到十六个月大时候才生下你,算起来那会儿你父亲已经被放逐四面上了…你父亲他奉我座上宾,我自然是知晓一些。”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当年父亲心高气傲,又有如此强者傍身更加是如虎添翼,只是见钟发一提起秦家户似乎钟发就有极深的恨意,其中定是还有些说道。
“不不…前辈,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这次来寻前辈是想了解一下兰旗谷的傀儡之事…”
秦牧摇动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钟发神色一变道:“兰旗谷…”
秦牧看到钟发的神情,心中更加肯定了他一定知道些事情,他收起睚眦剑上前道:“前辈,秦家前些日子被内贼付之一炬,往年的打拼都成了云烟,虽手中只有些蛛丝马迹,但晚生也愿凭这丝毫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秦牧将这几日来秦家发生的事情全部给钟发讲述了一遍,钟发看着眼前立志要查个底朝天的秦牧,跟以前一个熟人倒是很像,同样他们都姓秦,也都是差不多岁数。
“好,常言道虎父无犬子,老朽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师父…”
一直在旁边不敢说话邢淼此刻终于畏畏缩缩站起来开了口:“您当真要帮他们吗…兰旗堡对泄密的人可从不手软的。”钟发闻言却眉眼一横怒骂道:“我可没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你,如果我是你,我就带着你的几个弟弟赶紧离开兰旗谷再也不回来!”
邢淼面露难色。
秦牧和阿炳此时才算是听明白:原来钟发并没有和邢淼几人一样为兰旗堡卖命,只是教了他们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几兄弟心性不正游手好闲奔去兰旗堡,这才有了后面与秦牧发生的故事。
“师父…兰旗谷的探子到处都是,我几兄弟没什么能耐,兰旗谷要是来追杀我们,那我们可跑不了啊!”
原来他只是怕因为钟发决定帮秦牧而自己引火上身,邢淼竟然又一次痛哭流涕起来,这幅厚脸皮模样让秦牧的拳头暗自捏紧了,心中对邢淼的厌恶已然到了极致,要不是看在钟发的面子上,恐怕自己已经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手刃无数次了。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钟发已然年老又无子女膝下承欢,对邢淼几兄弟竟也是有了感情,虽然嘴上骂道,但是心中却也还是不忍,他闭着眼睛摇摇头,却又还是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他所有的元石交给钟发,邢淼见到一堆元石顿时两眼放光,收下元石对着钟发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
钟发在兰旗堡内也算是有熟人,正是那日派发元石的卷毛,卷毛在兰旗堡行事多年,有一次在外遇到危险,幸得钟发出手相救这才算是捡回一条命,秦牧将祖老太的样貌和大概年龄俱说给了钟发听,钟发哈哈一摆手,以他跟卷毛的交情,要查一个老太婆不成问题,便径直往兰旗堡寻卷毛去了。
遣走了邢淼,秦牧与阿炳则留下来等待钟发,两个自幼要好的朋友此刻才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秦牧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阿炳讲了个清楚,阿炳也听得尽兴,他直勾勾看着秦牧讲得唾沫四溅。
“你衣服呢?”
讲到秦牧大战冰丝熊的时候阿炳问道。
“烧没啦!”
秦牧大笑着。
“那你...那你不是光溜溜的?哈哈哈!”
“是啊,好在佘溪帮我拦住佘凌子,我这才有时间换上新衣服。”
阿炳一阵大笑,秦牧也没想到如此窘迫的情况在与朋友分享的时候竟也能如此轻松滑稽。
“佘溪挺好的,你得照顾好她。”
秦牧高兴地笑了,那是自然,或许自己未来不求万人之上,只求能和佘溪一起生一院子的娃娃,升天成仙也不过浮云,两颗心或许会坚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你查出了真凶之后打算干什么呢?”
秦牧歪着脑袋想了想,奢悦镇不一定回得去,他又想起了被诬陷偷武学的事情,着实让人有些烦闷。
赵心灵。
他的脑海中瞬间又想起了这个人,这个杀害佘溪父亲的凶手。但是赵心灵实力对秦牧来说确实强横,要是直接去找她报仇就是送人头。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盯住了阿炳。
“嘿嘿,你帮我个忙。”
···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烂草房门口的路边扬起一阵尘土。
是钟发赶回来了。
秦牧阿炳连忙围拢上去,钟发用力拍拍秦牧的肩膀道:“安心吧小侄子,万事俱备,卷毛一旦查出来就会立马通知我们,到时候我们将傀儡弄到手,或许就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与你父亲要好,如今秦家蒙难,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秦牧眼含热泪,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
邢淼回到他四面透风的家中准备招呼几兄弟跑路,可是几弟兄却都不见了踪影,他正要四下看看,突如其来的一个闷棍让他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兰旗堡内的天井房内了,他睁开眼,连忙左右挣扎起来,却发现布袋中已然空空如也,失落的他,心中像是被人用铁勺子挖了一块空荡荡。
往地上看去,三个身形瘦小的人如同粽子般被捆倒在地上,分不清是无法动弹还是睡着了。邢淼看着那扇石门,他明确地知道石门那边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场景让他不由得从心里涌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嘎吱一声。
这边的铁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房间,他发亮的头顶将幽暗的烛光反射,邢淼心生恐惧。
“发了笔横财?”
卷毛见到已经清醒过来的邢淼,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内听起来更加沙哑。
“卷爷…那是别人给的…”
邢淼有些结巴。
卷毛不多说话,他单手随意地提起地上的邢森,一把将他抵在墙上。这猛烈的摇晃撞击终于使邢森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嚎。卷毛袖中散发出的金色元力幻化成锁链将邢森四肢脖颈死死锁在墙上,他只要抬抬手,随时都能让可怜邢森脑袋落地,房间内弥漫着恐怖的威压。
“你带来的那个人是谁,袋子里的元石哪里来的。”
“那人我真不认识…路上随便拐了一个来,元石是我师父给的!”
邢淼焦急辩解道,他浑身扭动着想要脱身,心急如焚地想要解救他的弟弟们。
“你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卷毛与钟发相识许多年,对钟发的抠门习性倒是很了解。
“可能是他活不久了…良心发现?”
卷毛冷笑一声,手指缓缓摇动,那金色元力也缓缓收缩,邢森身体止不住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嘴角也流出红色的泡沫。
“别别别!卷爷!”
邢淼见状瞬间慌了神,恨不得马上解开身上的束缚跪下来磕几个头求得卷毛手下留情。
“师父他老人家看我们几兄弟可怜,所以…拿些元石施舍我们…”
他又连忙解释。
卷毛叹了一口气,手指停止转动,而是猛地捏成了拳头。墙上的元力锁链也随着卷毛的拳头而瞬间收缩。
昏暗的房间内只听到一声血管骨骼爆裂的噼里啪啦声,邢淼怔住了,随后听到啪啪几声物体砸到地面的声音。
一股血腥味又钻进了邢淼的鼻子,引得他胃里一阵翻涌。
借着摇晃的光,邢淼看到地上一颗圆圆的东西,和一堆长条,一些刺鼻的液体流到邢淼脚下。
地上的邢垚邢焱被这温热液体打湿衣物和脸颊,也稍稍清醒一些,刚好感受到旁边熟悉的东西,他们反应过来,顿时发出几声又长又无力的叫喊,或者说哭嚎。
那是老三邢森的四肢和头颅。
邢淼空洞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张着,他的肩膀和脖子机械地抽搐,身体已经麻木。
厚实的石头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听得到几人微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