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插图（1/1）

林森森一家之前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随着父母的失踪，房子也被学校收了回去。大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三轮车，整整拉了四次，才把林森森父母留下的那几十箱书运回了爷爷家，爷爷亲自把这些箱子全部搬进了自己的书房，看得出来，爷爷还是非常在乎爸爸的，但是爷爷似乎真的并不知道爸爸妈妈去了哪里，他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看着这几十箱子书稿，林森森几乎是麻木的，这些箱子上全是她童年时的记忆，年幼的她总是把这些箱子当做涂鸦墙，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鸭子，有的画着没长尾巴的小猫咪。

有一次她正一个箱子上画太阳公公，就被逮个正着，当时爸爸手里还夹着一支烟，就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来阻止她，结果她反手一档，当场就拍在了火星上，那感觉，酸爽得比冬天舔黑龙江漠河北极村的铁栏杆还带劲！

火星被拍落，掉到箱子上，把刚画的太阳公公烫出了一个黑洞，妈妈倒是很看得开，飞速地拿出照相机，记录下了她被烫哭的瞬间，但凡以后她还有想画画的冲动，妈妈就会拿出照片，让她加深记忆。

林森森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记忆通通驱散，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记起与爸爸妈妈有关的任何事情，在林森森的心里，对父母还是有恨意的，不管他们有什么言不由衷的理由，但最后始终还是没有选择自己，也许他们有一万个理由托词说是为了林森森好，但林森森想要的仅仅只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渐渐地，林森森习惯了没有父母的生活，其实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哥哥住一起也挺开心。

大伯的性格和爸爸截然相反，林森森的爸爸刻板严谨，大男子主义，简直就是直男癌晚期患者，而大伯处事圆滑，大智若愚，人缘极好，妥妥的双商爆表。

大伯母性格咋咋呼呼，典型的东北老娘们儿，用她们家乡话来说，就是有点‘彪’，九十年代中期，刘晓庆版的武则天风靡全国，大伯母硬是逼着她和哥哥改口，以后必须称她为圣母皇太后，也是戏精本精了……

爷爷奶奶都是老一辈儿的知识分子，退休前在文物管理局工作，两人都是研究三星堆遗址的专家，爷爷有个很大的书房，但禁止林森森和林淼淼两兄妹进入，熊孩子嘛，不说你也懂的。

哥哥经常约着林森森偷偷溜进爷爷的书房，按理说，爷爷的书应该大部分都是与古蜀国历史文化有关的才对，但书房里最多的，却是什么关于量子力学，生物基因，多重宇宙，外星人，炼金术和巫术方面的文献。

林森森和哥哥林淼淼从小就生活在科学昌明的年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和哥哥都非常担心爷爷误入歧途，被封建迷信所迷惑，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但令林森森和哥哥林淼淼没有想到的是，爷爷面对他们的质问，反而哈哈大笑，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包着古典巴洛克风格书皮的书，爷爷轻轻摩挲着书的封皮，就像在端详一件艺术品，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森森，你想爸爸妈妈吗？”

林森森一愣，她的父母在林家几乎是个禁忌的话题，爷爷突然提起，难道是有了他们的消息？林森森大脑的带宽瞬间从当下的20m飙升到了500m，不住地点头，眼神中散发出希冀的目光。

“告诉爷爷，你什么时候最想他们。”爷爷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林森森。

“随时随地都在想，特别是天黑的时候……”林森森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

爷爷温和地笑了笑，拍拍林森森和林淼淼的头，翻开书中的一幅插画放在了他们面前。

插画上画着一个精美的圆环，圆环层层叠叠，呈五彩斑斓的旋涡状，繁复的花纹就如圆环上一条咬住自己尾巴，却又不断游走的蛇。

在圆的环内，用虚线勾勒出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每个角上分别画着三只不同的动物。

左下角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猪，顶角是一只奔跑中的兔子，而右下角是一只模模糊糊的羊。

羊和猪在绘画时都用了特殊的手法描绘，强调了阴影和模糊。但最让林森森感到惊讶的，是在三角形的正中，画着一个形状类似眼睛的椭圆体，这不就是那枚胸针的复杂版吗？

“和我的胸针一样！”林森森猛地摸向胸口，记忆中西餐厅小哥哥送的胸针他一直带着，虽然警察叔叔说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但散发着森冷的寒光的胸针，在她眼里，这却是爸爸妈妈是被坏人抓走的证据。

爷爷拿着胸针看了看，却一点也不在意：“这没什么，这东西在欧美很常见，重要的是它要表达的意义。”爷爷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烟盒，转念一想，又放下了，重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们看这里，”爷爷指着那幅插图道：“这是在玻利维亚一座古神庙遗址上拓下来的，这座神庙非常的突兀，它的作用一直以来都是个谜，在神庙遗址内，陈列了十三座石碑，其中的一块就刻着这一幅画。”

爷爷说着，伸手在插图上点了点：“经过后来学者们的解读，他们认为，这幅画描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起点和终点。”

爷爷用手指了指插画上那只阴影里的猪道：“这只‘猪’代表着这个世界过去，对这个世界的过去我们并不了解，就像隐藏在无尽黑暗中一只愚昧的猪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摆脱了蒙昧，就如这只沐浴在阳光下的兔子，我们奔跑前进，追问基础，不断向那理想中终极可靠的基础追溯，当我们真正窥视到了本源，却发现未来依然是不可预知的，就像这只模模糊糊的羊，我们可以看见它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细节。”

“这是一个寓言故事吗？”林森森小眼珠子转了转，这些故事听起来连她这个小学生都觉得很低幼。

“嗯，当然，你们可以这样认为，”爷爷慈爱地笑了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但这也许是一个暗示，猪、兔、羊被圈在环里，顺着时间流动的轨迹循环往复，我们现在正是这只奔跑的兔子，不断前进追寻着那只永远都看不清的羊，或许……我们也可以调转方向，回头去看看我们的过去，看看那头黑暗里的猪，就像一间关闭了几千年的墓室，不管黑暗持续了多久，只要有一丝光明照亮，我们便马上可看清他的全部。”

林淼淼挠挠头，往回看有什么意义？男孩子都是崇拜勇往直前的英雄，听到这里不住地皱眉：“爷爷，老师说了，不断进步的孩子才是国家的希望……”

“嗯…你们老师说得没错，”爷爷打断林淼淼，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手指从插画上的羊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那头猪的身上：“时间是个死循环，什么才是未来，得取决于观察者，如果观察者是羊，那他的未来，一定会是这只黑暗里的猪。”爷爷轻轻叹了口气。

林森森愣了愣，突然脑中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爷爷，你是说时光可以倒流吗？我是不是可以回到以前？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爸爸妈妈？”

爷爷被林森森问得十分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开口道：“嗯，爷爷的意思是说，森森的爸爸妈妈或许正打着火把，在观察这只黑暗里的猪。”

“二叔，二婶回到过去了？”林淼淼一脸兴奋，噌地一下跳到爷爷身上，拉过桌面上的书仔细看了起来：“这书上的字和蓝精灵里格格巫写的字好像，难道是记载了回到过去的咒语！我要学，我要学！”

“哎呀，不是，不是，爷爷不是这个意思，”爷爷哭笑不得，伸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杂志，最新一期的discover（发现），这是爷爷订了十几年的杂志，全书通篇英文，没有一个汉字，封面上印着一个爆炸头的爱因斯坦，爱因斯坦表情夸张，吐出一大截舌头，和严肃的学者的形象完全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