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气意突破(1/1)
眼看大家吃喝得差不多,卧虎村寨老太爷孙建州示意黑狗儿上前给众人讲一讲道观的事情。
黑狗儿上去就喊:“亲人们,我们有救了!”
老太爷眉头一皱,低声对身边伯益道:“黑狗儿对道观的感情很深?”
伯益低声回答:“他一年里总会去北边的道观三四回,有的时候还能讨回一些药方子之类的。”
孙建州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我也担心吃人嘴短、拿人的手软啊。”话锋一转,“我们卧虎村寨在巴山脉打下第一根寨桩,距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据说,数百年下来,巴山脉来过不知道多少人前来传递神圣帝国的钧旨,而直到最近十来年,泰西人的到来,才真正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卧虎村寨老太爷紧盯着伯益,问道:“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巴山脉村寨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缘由是什么?”
伯益被老太爷紧逼的问话搞得有点紧张,坐直身体:“全靠老太爷您……能文能武……英明神武……仁慈吉祥……”他绞尽脑汁搜刮着词汇。
“拍什么马屁!”
“不是拍马屁啊。”伯益显得很委屈,“老太爷本来就是咱们村寨最能打的人,是你用一柄开山斧镇住东边和西边的家伙,让他们不再妄想来侵占我们的地盘。”
“我问的是我们这些村寨这么多年不倒台是因为什么?不是问我的武力值有多高。”
伯益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我就是觉得,是因为我们的武力传承很给力,每个村寨好像都有一门拿得出手的修炼法门,有着这个,那肯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无往不利。”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我们卧虎村寨的老太爷您,是方圆百里所有村寨里最给力的。”
孙建州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算是勉强承认了伯益的说法。
此时黑狗儿已经把道观招募劳工、学员的事情向寨子里的人介绍完毕,身边簇拥了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询问如何报名、何时前去干活或者学习。黑狗儿说了镇岳道观有吃不完的米饭、肉食和蔬菜瓜果,干活的还有银子可以拿。这样的好事当然是越快越好,有的人恨不能点着火把今夜就出发。
银子在村寨里本来不是什么稀罕货色,因为过往而言村寨与外界的贸易不发达,一年几次与行商的贸易更多是以货易货,山货换丝绸瓷器之类,常年累月下来,村寨的银子、银器积累颇多。不过随着三河口镇的崛起,越来越多的新鲜又便宜的日常用品出现,村寨里的银子、银器和山货就像山溪遇到漏水口一样,逐渐漏出去了。
所以,去道观干活有银子拿,对村寨山民的吸引力又增加了几分。
孙建州看了看伯益以及伯益身后稍微远一点的几个跟伯益亲近的家伙,道:“你们不去镇岳道观干活?”
伯益摇摇头,道:“老太爷您这里还需要我,我去帮道观干什么。”
孙建州点点头,道:“你去看看伯劳、伯荣他们几个吧。完事之后,回来这里见我。”顿了顿,“记得带上汤菜。”
伯益点头称是,取了一个陶罐,装满汤菜,就领着几个手下跟着人群出去了。
卧虎村寨老太爷看着人群出门之后,四散而去,各归各家,再打量着一下变得空荡荡堂屋,还有两个婆娘在忙碌,清理地面、案板、锅具。她们在堂屋的灶膛上重新挂了一口小一点的镬耳锅,点燃灶火,开始新一轮烧水。而且她们从堂屋旁边的屋子里取了香肠、鸡蛋、猪肘子、风干兔肉、柑橘蜜饯、玉米面饼、爽脆泡菜、时鲜蕨菜……琳琅满目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大陶壶的白酒。
放下这些后,两个婆娘转身离开了堂屋。
老太爷为自己斟了一杯,摇头饮尽,向身后招了招手。堂屋后墙楼梯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少年,大约十六七岁,虽然穿着山民常见的短褂、松包裤,但少年人身材修长,肩宽背阔,眉飞入鬓,目若晨星,轩昂倜傥,除了皮肤黑了点糙了点,实在是一表人才。
“齐云,来,坐下,陪爷爷喝两杯。”
齐云躬身入坐,恭谨地坐在老太爷下首。
“你的二十四气意,修到何处了?”
“已经到大暑了,盘桓良久,虽然气意饱满,但始终无法突破到下一节。”
“大暑之后是秋之气意,这确实是很难突破的关隘。寻常人修行这二十四气意,一般而言到小暑大暑就到头了。不过,你资质绝佳,大暑困扰不了你多久。我来告诉你,我当年突破大暑的经验。”
孙建州抬起头,望着虚空,露出缅怀神色:“那一年,我还在干都尔山南麓,跟一群马贼厮混,要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要么吞冰咽雪啃草皮子。我在那年做了一件大事,受人所托,摘下了当地一个大马贼头子的脑袋,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的读法,古里勒潘。此人骁勇至极,一手圆月弯刀砍下了不知多少高手的头颅,我本来以为我大概也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之一。”
孙齐云适时问道:“既然爷爷觉得不敌此人,为何不先避战呢?”
“那个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兼且前后无路,不说是生死两难,也可说是行尸走肉。”孙建州顿了顿,强调,“一具修炼到大暑气意、血如潮涌的行尸走肉。那个时候的我,下意识想要结束这种生活,如果能被一个霍霍有名的江湖大佬杀死,感觉似乎也不错。有人出钱悬赏,我正缺钱,就接了。”
孙齐云接着话茬:“但是,爷爷最终斩杀了那个霍霍有名的大马贼头子,这份感觉应该更美!”
孙建州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特意留下的浓密短须:“要说是斩杀,那可不准确。确实是我割下了古里勒潘的脑袋,他央求我割的。在割他脑袋之前,我还得知,原来那个发出悬赏的人也是古里勒潘。”
孙齐云愕然,看着老太爷,忘了发声捧场。
孙建州继续道:“原来,做一个负责的马贼头子也很不容易。他已经将途径那片草原的商客和牧民都杀破了胆,他为每个手下的头目都讨了老婆,但有一天,他发现,似乎他的弯刀杀戮的速度支撑不起他的团伙需求了。有一天,他最心爱、最心肝的一个小弟央求他去虏掠一个从星宿海来到草原的美女时,他崩溃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了,他的刀法在倒退,他更加害怕自己伟岸无敌的形象在心爱小弟的心中崩塌,与其这样,他宁可死。”
孙齐云脸色有些古怪,道:“这个古里勒潘和他的小弟,似乎关系不一般?”
孙建州摆摆手,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纠葛,不是重点。他不想自杀,那不符合他的信仰,也不符合他一贯塑造的形象。于是他悬赏招募杀手来杀自己。当时我是最适合的,没有之一。武功够高,手段够黑,还是外地人。于是我一路顺风顺水的给这家伙下了毒药、迷药,其实仔细一想,我的那些毒药、迷药,只配给他当糖丸。他甚至还和我假模假式地打了几百招,最后打烦了,就让毒性发作,让我上前割头。”
孙齐云:“割下他的头颅,爷爷是不是就领悟了秋之气意?”
孙建州欣慰地笑着道:“你很有悟性。这个堪称雄霸草原的一代大马贼头子,如果他不寻死的话,说不定能建立一个新的草原部落甚至是国家。就这样的人物,因为感情纠葛,就阴差阳错的死在我的刀下。那一刻,我瞬间破开气意的结节关隘,步入秋之气意境界。”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是我破关闯障的经验,你可以参考一下,但不要有样学样,每个人的轮转气意都有他自身的特定缘法。还有,我对你说的有关古里勒潘之死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记住是任何人。现在那片草原上的人还在追踪凶手,其中有些很可怕的人物……”
孙齐云面色沉稳,点了点头。
孙建州又饮了一小杯酒,道:“村寨晚餐的时候,我问伯益,我们这些村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缘故是什么?你可有回答。”
孙齐云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孙儿驽钝,想不出好的回答。”
孙建州笑了笑,语带嘲弄:“云深不知身是客,只缘生在此山中。巴山脉的村寨啊,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崩溃,不是因为历任老太爷老太婆的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山民别无选择的忍耐罢了。我这样的村寨老太爷能够吃香喝辣啊,无非就是利用了这些忍耐……”
孙建州这段话可谓惊世骇俗,发人所未言,孙齐云不由得凝神细想,不知觉间,额头竟然渐渐冒出汗水。突然,他放下手中酒杯,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印掐诀。片刻之后,他的头顶有水蒸汽腾腾腾飙升……
孙建州惊喜过望,停下了吃喝,屏息静气,为孙儿的冲关破障护法。
良久,孙齐云吐出一口白色气箭,哔剥一声,砸在桌子酒杯上,将其打得粉碎。他睁开双眼,霍然站起,欣喜的对爷爷道:“爷爷,我突破了。我感觉自己进入了秋之气意。”
“我的孙儿果然是天才!可喜可贺,当痛饮!”
爷孙俩一边快活交谈,一边惬意吃喝。夜色即将全黑的时候,堂屋大门传来敲门声,看门婆娘在外传话:“老太爷,伯益回来了,他一个人。”
“让他进来。”
伯益走进堂屋,身后大门又关上。他没有对眼前丰盛的食物感到惊奇,只是凑近了,恭谨道:“事情已经办好了。”
“坐下吧,卧虎村寨五虎的首虎,当有在此吃喝的位置。”
“谢老太爷。”
“你这两年太恭谨了,我还是喜欢你当初年轻的时候桀骜不驯的样子。”
“当初年少轻狂,年幼无知,如今才是真正的我。”
“伯劳、伯荣,这俩个也位列卧虎村寨五虎,你见到他们之后怎么说?”
“他们愿意离……自愿被驱逐。”伯益低头,小心翼翼地措辞,即便预先做好心理建设,此刻也是心脏狂跳,不知要迎来什么样疾风骤雨般怒火。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等来老太爷的怒火,抬头一看,只见孙建州手握小酒杯,笑眯眯的品着美酒,似乎根本没把伯劳、伯荣的离开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