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讨不了好(1/1)
时间线再次拨回到镇岳道观。
原本道观的建筑已经完全拆除,大量来来往往的山民在扩展地基、平整土地。
唯一保留原貌的是那棵百年梨树。
树下,猪尾巴村寨朱济世(女),青石村寨陈东藩,(前)卧虎村寨孙建州,斗牛村寨谭安邦,长庚村寨李定国,明月村寨广安民(女),六个名号村寨的老太爷老太婆各自一张草编蒲团,围坐在一起。
他们刚刚听完陈东藩的叙述,各自面色不同,有的愤怒,有的沉思,有的冷笑,有的鄙夷,有的微笑。
猪尾巴村寨老太婆朱济世浑身肥肉颤动,笑道:“这么说,你帮助伯劳夺了孙建州的村寨,这是要彻底转向三河口镇那边了?”
青石村寨老太爷陈东藩摇摇头,道:“那倒不是。”
(前)卧虎村寨老太爷孙建州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以为夺了我的村寨,就能剥夺我的名号。我这边还有两百多号人,我一声令下,立刻杀回去,我看你和那逆贼伯老三如何抵挡?”
长庚村寨老太爷李定国长长的白眉一挑,嗤笑道:“现在啊,我看这两百多号人未必会听你的了。”
明月村寨老太婆面容是二十许丽人,面容僵硬,肌肤苍白得如同石灰,如同戴了一个美人面具,她阴恻恻地道:“这两百多号人,如果跟着你离开了道观,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村寨呢?”
斗牛村寨老太爷谭安邦个子不高,但粗壮异常,横向发展如同大门板,此刻狞笑道:“孙建州,你来我斗牛村寨帮我,我再助你到巴山脉深处重开一座村寨!”
孙建州怒极,一巴掌拍击地面,砸出一个深刻掌印,他道:“好!好!好!落井下石!”他怒气冲冲扫视众人一眼,“全都不讲道义,准备围攻我了?”
斗牛村寨老太爷谭安邦狞笑,道:“我想拉你一把,来我的村寨帮我。”
孙建州脸皮一跳,道:“想得倒是挺美!”
谭安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容更是可怖,道:“帮我就是帮你,这不是你以前经常对我说的么?过去几十年,我帮助你,成功地将西边的数百个隐藏在深山老林的村寨,变成了我斗牛村寨的累世大敌。现在你遇到难题了,我当然要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啊!”
明月村寨老太婆广安民也露出微笑,在她僵硬如面具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恐怖,她道:“说得好!我们在西边的三个村寨,疲于应付老林子里的袭击,我看这根源就在于孙建州。”
长庚村寨老太爷李定国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眉,冷笑道:“往日,卧虎村寨武德充沛,我们有苦难言。如今嘛,孙建州你只剩孤家寡人一个,我看你是吉时已到,在劫难逃!”
孙建州怒极,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挨个手指围坐诸人,道:“好啊好!如今一个个都牛起来了,是谁给了你们底气?山魈狂潮爆发的时候,是谁举全寨之力,挽救了你们的村寨覆灭?阴兵借道的时候,是谁为你们逆天改命?没有我孙建州领导下的卧虎村寨,能有尔等鼠辈的今日?”
谭安邦闷哼一声,道:“山魈狂潮、阴兵借道,这些难道是你孙建州一个村寨就能够平息的?”
李定国皱眉捻须,道:“莫要贪天之功以为已力。”
广安民冷冷道:“凭借一时之功,你孙建州就想吃我们一辈子。我忍你很久了,知不知道?”
陈东藩也再次说话,道:“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有一天林通政跟我闲聊的时候,说这是一种路径依赖,长此以往,必将迎来又一次大的灾难,不是山魈狂潮,就是阴兵借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次虫灾肆虐不过是大的灾难前奏呢?”
其余众人大都凝神细听,唯有孙建州气哼哼冷笑不已。
陈东藩继续道:“过去的路径依赖,问题就是出在大家主要依靠孙建州强力发展卧虎村寨武力,去平息巴山脉的危险厄运。确实,二十四气意修炼出来的战斗力要强一些,在对付山魈邪魅阴祟的时候,杀伤力更强一些。”
孙建州冷笑,道:“当年,你们建立村寨,没有我孙建州出大力气,可有这么容易?如今,不单不帮我主持公道,居然全部联合起来落井下石,可恨!”
陈东藩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这么多年,孙建州你从各个村寨获取了多少资源,你心中有数。”
广安民冷冷道:“他哪能有数,已经多得他数都数不过来了!”
陈东藩抬手止住谭安邦说话,继续道:“获取过多的资源还可以理解,但这些资源好似并没有转化为巴山脉人文道脉发展壮大的资粮。这就很奇怪了。”
孙建州怒气冲冲地反驳:“有个屁的资源,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村寨一年能产出多少吗?就那一点点,够什么用?能发展什么?”
陈东藩道:“确实如你所说,建立村寨以来,虽然一度短暂地发展了巴山脉的人文道脉,但之后很多年以来,特别是道观封山之后,各个村寨的发展基本停滞,只能说是勉强活着而已。直到泰西鬼佬前来巴山脉寻宝,才有了新的变数。”
孙建州手指陈东藩,怒道:“是了,你投靠了泰西鬼佬,那些奇技淫巧已经蒙蔽了你的道心!”
陈东藩盯着孙建州,目光坚定,道:“我的道心从来未曾变过,倒是孙建州你的道心蒙尘了。长期的巧取豪夺,加上各个村寨的绥靖忍让,已经让你忘记了镇岳大法师临走时的嘱咐,骄奢淫逸,忘记了我们建立村寨的初心。”
孙建州怒道:“我骄奢淫逸?哪一点我享受得比你们多?说来听听看?对了,不要转移话题,我看你是投靠了泰西鬼佬,一心要将我们幸苦打下的基业葬送在那些贪婪鬼佬手中!”
陈东藩道:“你取用了巴山脉多少女人,掠夺过多少儿童?这些你心中有数。”
孙建州道:“我要维持卧虎村寨的高端武力,不得不如此。这二十四气意的修炼弊端让我的子嗣容易夭折,不用更多女人,不掠夺更多儿童,如何保持我的武力?你们的修炼法门也有弊端,难道你们就没有因此做一些违背镇岳大法师理念的事情?”
围坐诸人一时沉默。
镇岳大法师的理念,自身修炼法门的弊病……有时候不能细想……
又是陈东藩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白云苍狗,时移世易。三十年前,大家一致同意建立八角笼斗大会,目的就是为了遏制你贪得无厌的掠夺之心,但你没有收手,反倒又打出了巡回演武的旗号,在暗地里掠夺之外,再开一条掠夺之路。”
孙建州:“你放屁!狗臭屁!臭不可闻!我何曾有让手下人在巡回演武中夺取什么东西?”
陈东藩:“我们这几个名号村寨你自然是和平演武,但西边那些草头村寨,哪个不是被你用巡回演武的名义掠夺一番?”
孙建州:“那些草头村寨,给他们安身立命的机会就已经足够他们感恩戴德了。若是以往,他们岂能在我等面前出现!你这是要为那些祭祀山魈邪魅阴祟的谵妄草民说话?我看你才是忘了初心,忘了镇岳大法师留下的训诫!”
猪尾巴村寨老太婆朱济世揉了揉自己胖嘟嘟的脸蛋,忽然道:“其实,西边那些草头村寨的山民也能干活,训练一下,养猪养鸡捕鱼也是一把好手。”
孙建州哼了一声,道:“是了,你们村寨也有草头村寨过来讨生活的人,如何尽说我掠夺人口?”
陈东藩:“这两样岂能混为一谈?”
孙建州:“根本就是一回事。”
陈东藩:“胡搅蛮缠!”
孙建州:“你们针对我!”
一时之间,围坐诸人再次陷入吵吵闹闹之中,不限于言语攻击孙建州,偶尔也有其他村寨老太爷老太婆之间互揭疮疤,挖一些陈年老底。但大家的主要言语攻击对象还是(前)卧虎村寨老太爷孙建州。
后来,众人不再围坐,齐齐站起来,手舞足蹈,吵闹氛围已经热烈到逼近大打出手的地步。
远处干活的诸多村寨山民纷纷远离这处位置,老太爷老太婆们一旦爆发战斗,可不要靠得太近,小心尸骨无存。
最后,孙建州腾的一声,跳出百数十米外,大声咆哮:“好好好!你们很好!今天,这龙头杖我就不要了,这村寨老太爷我也不当了!我如你们所愿!但是,陈东藩、朱济世,我告诉你俩,你们勾结林通政设计对付我,最终你们也讨不了好!”
孙建州咆哮完成,一溜烟跑向远处山崖边。
在那里,镇岳道观现任观主张元申跏趺而坐,神游物外。
孙建州噗通一声趴跪在张元申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连连,哀号:“观主救我,孙建州为众人逼迫,如今走投无路,性命难以周全,唯愿重归观主麾下做一个懵懂虎贲儿。”
张元申无风自起,身体悬空而坐,他睁开双眼,眼眸中有电光闪烁。正好,山崖那边的山巅,乌云飘来,一道闪电殛出,紧随其后“咵嚓”雷鸣,山林间随之隐约飘起火光。
张元申淡然道:“山雨欲来呵……”